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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家,看着路,小心点啊。”麻五捂着脸咳嗽着地对老妇说道。

    老妇人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还不住地对麻五点头称谢:“谢谢,谢谢你,年轻人。”

    走出了药铺,麻五佯作镇定地走到了无人处,掂了掂刚到手的钱袋,接着打开,倒出了几两碎银和两贯铜钱,看着这些银子,他低声暗自说道:“对不住了,许大娘。我也是被这世道逼得没办法。”这句话,他像是对那位老妇人说的,又像是对自己的良心在说。

    说完,他抬头望了一眼安和堂药铺,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此时那药铺中却传来呼天抢地的哭喊声:“我的银子,我的银子没了,谁偷了我的银子?那些是我儿子媳妇儿卖田卖地才换来的,那是我那老头子和孙子的救命钱啊。哪个天杀的偷了我的银子啊?为什么要偷我们的银子啊?为什么不去偷那些财主和狗官的黑心钱,偏偏来偷我们的救命钱呀?我的银子,还我的银子啊。”

    众人只见那老妇如疯魔一般在药铺中横冲直撞,最后气急攻心,生生喷出一口鲜血昏死在店中。此时她的头顶也冉冉燃起一团焰火。

    “连老人家的救命钱都要偷,这种人真该死。”南昭修生气地说道。

    莫灵萱此时却有些沉默,她的感觉有些异样,她脑中闪过了看到的第二个画面,就在转瞬之间,他们竟不知不觉来到一处长巷,并且发现好几处普通民宅的后门都蹲着一个男子,或是神情麻木、或是泪流满面、或是捶胸顿足。

    “这些男人在干什么?”莫灵萱好奇地问道。

    莫灵悠、顾灵喻和南昭修也没见过这种情形,都摇了摇头。

    突然一阵女人的低声啜泣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只见一个老实巴交的方脸汉子和一面目姣好的女子缓缓走来,他们双手交握,泪眼婆娑,眼中含情,难分难舍。两人一路走一路哭,最后男人送女人来到一所普通宅子的后门,轻轻地敲了门。

    开门的是一个粗鄙不堪的壮汉,一身的肥膘懒肉。他一见眼前的女子,立刻笑得眉眼开花,搓着双手说道:“不错不错,许木匠,没想到你小子不仅木工手艺不错,这艳福还不浅,居然给你娶到了这么漂亮的婆娘。”说罢,便将女人强行拉到了自己的怀中。

    女人牵着男人的手死不肯放开,男人也是心痛难忍不肯撒手,这下壮汉可不乐意了,他对着男子生气地说道:“怎么回事儿?不是都说好了嘛?是你说家里卖田卖地的银子被人偷去了,你老娘一口气没上来气死了,家里老爹和孩子饿的饿,病的病,如今还等着银子买药买米买棺材。我是看你可怜才帮你的。你要实在不愿意就算了。我有这钱去醉红楼还怕找不着更好的吗?”说完,他便要关门。

    几句话吓得许木匠赶紧缩回了手,那女子也似乎被那壮汉的话点醒了,只能泪眼汪汪地看着她相公。见二人松了手,壮汉这才乐了,他笑道:“这才对嘛。你要记住,是你求我,我才勉为其难帮帮你,救你一家老小的性命。”说完,他给了许木匠几粒碎银子,然后揽着女子大摇大摆地进屋去了。

    许木匠看着手中的碎银,手心一直在颤抖,他握紧了拳头,想一把将银子扔出去,但在抬起手臂的一瞬间,他又停住了,不知想到了什么,缓缓放下了手。

    此时突然从院中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叫声,许木匠听到后急得立刻就要冲进去,但在脚步刚迈进门槛的那一刻又缩了回来,他看了看手中紧握的银子,只能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泣不成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女人从那院中出来了,衣衫不整,面颊红肿,残留着清晰的掌印,唇角殷红,她吐了一口血出来,血水中竟含着两颗碎牙。

    她双手抱臂,瑟瑟发抖,衣衫被扯掉了一大块,许木匠赶紧将自己的外衫脱下给她披上,两人四目相对,女人一头扑进男子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此情此景,看得莫灵萱等人心头像是被堵了一块大石般地难受,他们也终于知道之前看到的那些男子是怎么回事了。

    小爽灵看着那对夫妻远去的身影有些沉默,良久都没有说话。

    “这个天杀的麻五,我要去宰了他。”南昭修破口骂道,正在这时,小爽灵缓缓地抬起了手,指向不远处的一个人,脚下生风,春风满面,正是麻五。

    他提着一小袋白米,一小块肉兴冲冲地往家的方向去。他们家三天前就已经断炊了,大小子如今五岁多,二小子还没满月,娘子虽出了月子,可惜奶水不足,二小子每天夜里饿得嗷嗷哭,听得他是抓心挠肝,心疼的要死,恨不能用自己的血肉给老婆孩子换口粮食。

    如今终于,米有了,肉也有了,他满足了,眼前似乎已经看到大儿子狼吞虎咽、小儿子吃饱睡好的画面。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只要能让老婆儿子不饿肚子,他什么都愿意做,哪怕让他重操旧业,干那折损阴德、被人唾弃的行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