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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夜,数道闪电划破了漆黑的夜空,将暗夜大地的繁华与暗角的颓败照得一览无遗。

    紧接着,一声沉重的惊雷火球横空劈下,正中瀛虚门内一棵千年银杏树,瞬间火势蹿起,突如其来的巨变惊醒了沉睡中的众人。

    弟子们纷纷起身,接水的接水,救火的救火,一时间,一向寂静宁和的瀛虚门内有些慌乱而嘈杂。

    此时瀛虚门的掌门元观却仍在熟睡中,门外嘈杂的人声和惊雷巨响他并非没有听见,只是此时的他却无法让自己从梦中醒来。

    因为此刻眼前所见的一切让他无比的震撼与惊怖,他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眼前是一片漆黑境地,暗无天日,天地如墨,无日无月无星,感受不到一丝活物的气息。

    渐渐耳边隐隐传来阵阵海浪拍打岩石的声响,他竭力放眼看去,漆黑无边的墨海深处似乎卷着一波波白色巨浪翻涌而上。

    与此同时,海浪中似乎还夹杂着别的声音,随着白浪越来越近,那声音也越来越大,最后竟盖过了海浪声。

    他终于听清了,竟是漫天凄寒的哭嚎,男人、女人、老人、孩子还有这世间所有的活物生灵的悲哭哀嚎,对人间的留恋,对世道的怨忿,对死亡的惊惧……

    元观痛苦地捂住了耳朵,他虽潜心修道数十年,却也未曾听过这等惨烈的声音。

    但是,捂住了声音,他却忘记了他还有眼睛,白色巨浪越来越近。

    他看清了,眼前的哪是什么滔天海浪,而是堆积如山的白骨,交织纠缠,虽无血肉,但仍互相拉扯撕咬,妄图脱离这层层叠叠的束缚,而那些凄厉哀嚎的声音竟都是来自这些白骨幽魂。

    元观看着眼前的一切,已然惊怖得全身僵硬。

    眼看那白骨巨浪已然翻滚至他的眼前,他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衣角在微动。

    他缓缓地低下头,一只小小的枯骨怯生生地勾起了他的衣襟,他顺着枯骨看去,小小的骷髅幻化成了一张童真稚嫩的小脸,眼中隐隐噙着泪水,一脸渴求地望着他:“道长,救我。”

    元观不自觉地伸出了手抓住了那枚小小的枯骨,然而却在同一时间,无数枯骨如同老树枯枝般向他袭来,紧紧抓住他身上的每一处方寸之地。

    无数的骷髅头骨俱化作人间众生相,美丑胖瘦幼壮老弱,所有人的表情皆是痛苦并恐惧的,但眼中却依然充满了生的渴望,所以都死死抓住了他。

    元观似乎能感受到指骨嵌进皮肉的感觉,起先他还想挣扎,不曾想越挣扎却被拉扯得更紧,他几乎是身不由己地要被吸进这白骨巨浪中了。

    但此刻的他内心的恐惧反而消失了,他惨然一笑,闭上了双眼:“修道之人见到如此人间炼狱却无能为力,留命何用?不如就与这众生同生同灭了吧。”

    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间,他似乎听到一种奇特的声音,似哭非哭,似悲还喜,虽伤含情。

    饶是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却偏偏声声入心,音音凝神,元观竟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宁和。

    那些紧紧抓着他的白骨渐渐松去,之前充斥在耳边的厉声鬼嚎也渐渐变小,慢慢化作哀声叹息,隐声啜泣,最后完全归于宁静。

    “哈哈哈哈,墨栩,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阻止我了吗?”一个笑声中夹杂着悲戚怨戾的声音由空中传来。

    元观睁开了眼睛,抬起了头,他这才注意到,漆黑的夜空还有两个身影,一红一墨,墨色人影因与夜空一色,若非衣袂随风蹁跹,隐隐露出胜雪肌肤,不留意根本看不出还有一人。

    红衣女子却是十分耀眼而张扬,手中托着血红一物,似炉非炉,似盏非盏,看不分明,却异常诡异。

    “烎冽萝,你我相识多年,为何要到如此境地?”墨色人影出声,声音优柔而空灵,竟也是个女子。

    “这正是我想和你说的话。你明知我今日已是穷途末路。我孤注一掷只想为我魔罗一族的血债讨一个公道,为何你不能成全我?”红衣女子声音凄厉。

    “成全你?牺牲这十万亡魂的转世之机成全你的个人私仇,你所谓的公道就是让这十万无辜亡魂都成为永世不能超度的怨灵?枉你也曾是魔罗之主。”墨衣女子毫不退让。

    “哈哈哈,魔罗之主?哈哈哈哈哈。”烎冽萝似受到了刺激,仰头长笑,笑得更加凄厉:“你说的对,我根本不配为魔罗之主,若不是因为我太愚蠢,魔罗数十万年的基业不会毁于一旦,我苟活至今只为复仇。所以今日一战,要么你放我走,要么我们就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