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第七章  僧门早斋

    “铛~铛~铛~”三声空悠悠的晨钟声从云雾中的天象山传来,天刚透亮,一抹轻纱般的橘红日出穿过云雾,照在那口兀立在山顶的巨大洪钟上。青铜制的巨大洪钟迷散着古朴的赤黄光芒,宛若佛光普照,惠泽众生。

    头顶九颗戒疤的敲钟和尚立在那洪钟旁,闭眼听得钟声远去后,右手扶稳了那撞钟锤,左手成掌举在胸前定了定神,吸气收腹,张着一口醇厚绵长的嗓音响彻云霄的缓缓道出:

    “梵钟鸣,菩提生;百象出,苦海沉;出浮生,入净土;了尘缘,断凡尘。”

    那敲钟和尚使了内劲道出的梵音,声声回荡在天象山顶,如那洪钟般穿透云雾,随着方才的晨钟声去了。

    薄雾下后山的一排禅房,禅门“吱呀,吱呀”的一扇扇推开,一个个身穿青灰色僧衣的武僧从那禅房内接二连三的奔出,朝着天象法场上行去。

    领头的两个六戒疤的武僧,一个浓眉大眼,愣头愣脑,另一个细眉细眼,神色自若。那浓眉武僧伸了个懒腰,用手拍了拍打着哈欠的嘴道:

    “大师兄这钟敲得可真准时,八个年头了,一天都没落下,每日早我们一个时辰起床练功,难怪能练成百象力,再这样练下去怕是要进那山顶的轮转洞和那几个老师伯参枯坐禅了。”

    说罢,双手撑在腰间转了转头颈,侧身咧嘴对着那细眉细眼的武僧笑道:

    “嘿嘿,圆易,到时空玄师傅必定会让你去敲那口起床钟,你可得晚点敲,让我们这师兄弟们多睡会。”

    那细眉武僧斜眼瞟了他一眼,继续边走边道:

    “唉!这就是你只差一步到百象的原因,睡得太少了,没有好生休息。若是让你每日睡到日上三竿,你必是这僧门第一高人了。”

    浓眉武僧听出圆易挖苦之意,不禁面露尴尬,呵呵笑了两声道:

    “呵呵,这僧门可不只有我悟明爱睡觉,那锁经楼的宗德师弟可是更胜我一筹,若不是我慧根不如他,那锁经楼的闲差必定要抢来做了,每日不止多睡一个时辰,还隔那斋堂近,今日起床就吃得到热乎的酸菜卷和那鲜香的菌菇素面。哪像如今这般,身子骨还未醒透,就得到这法场上盘坐一个时辰,真是众生不平等啊!”

    圆易听得他抱怨了一大通,心下想着劝说引导他一番,思索了片刻便道:

    “大师兄每日练功五个时辰,你每日练功两个时辰,宗德师弟打小除去练功休息,都在苦读经书,方才在这个年纪就看遍悟透了那锁经楼的所有典籍,还可与苦渡法师论法讲经。你如今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每日斋堂备的些什么斋食。唉!众生本平等,业障有浅深。会错如来意,自当留凡尘啊。”

    悟明听得他此言,自知辩不过他,便挠了挠头呵呵笑了两声,不再作答,继续朝着法场行去。片刻后二人行到了法场边上站定,身后的武僧们各自去向了法场上的一百零八只铜象旁,双手合十立在了旁侧。

    敲钟和尚见众武僧都到了法场,便提气从山顶一跃,踏风而下,穿行云雾间,宛若神佛般飘身落在了法场正中那株千年菩提树上的一根粗枝上,悟明瞧得呆了,不禁赞叹道:

    “这就是百象力的浮天步法,真是好生威风啊。”

    圆易瞧他一副呆傻的神情,拍了拍他肩头,轻声呵道:

    “还不赶紧去树下盘坐运气,是想尝尝大师兄的脑瓜嘣吗?”

    悟明大眼一张,赶忙和圆易几个起落跃到那菩提树下,两人对向盘地坐下,双手合十,闭目盘膝,体内气息缓缓流转,鼻吸新嘴吐浊,心念百象诀,纳气入百穴。

    敲钟和尚神情庄重,双手合十定在胸前,定神看着法场上的众武僧,声如洪钟的张口道了一句:

    “起百象,定丹田,气轮转,扩百脉。”

    梵音刚落,只见得那法场上铜象旁的一百零八个武僧,齐刷刷“倏”的转了个身,马步一扎,伸出双手往回一拉,握拳贴在腰间。深吸一口气,双臂猛地朝前一伸,双目一睁,双掌“嘭”的抓牢了那铜象双腿,嘴里震天响般的齐呼了个“起”。便将那千斤铜象举到了胸前,双臂朝天一甩,将铜象抛过头顶,单脚往旁侧一踩,双掌朝天举过头顶,腰间猛地一坠,双肘一屈接住了那坠下来的铜象肚子,脚心运劲一定,双膝缓缓半蹲,举着那千斤铜象闭目定在了那法场上。

    威风凛凛,泰然自若的敲钟和尚见得众武僧已举象入定,便也盘膝坐在了那粗枝上,闭目合十,静坐运气行走八脉。

    日头此时已跃出了天际,云海中穿透出的金黄霞光照在那些半空中的铜象上,一头头铜象散着赤黄的古朴光芒,宛若百象西行,迎佛救世。

    天象山腰的僧门斋堂,后厨内烟熏火燎,一群杂役僧正在做着早斋。靠西墙的一排土灶上架着几口大锅,一口大锅内翻滚着热腾腾的白粥,米香四溢。另外两口上架着高高的几层蒸笼,蒸笼内飘散出缕缕白烟,想必蒸的正是那悟明口中所说的酸菜卷。拐角靠东墙那口大锅里烧着一锅滚烫的热水,正“咕噜咕噜”的冒着水泡。

    东墙长条枣木桌前的几个杂役僧正在揉扯着面团,摔摔打打,咚咚作响,白色的面灰四处飘散。长条枣木桌上的几张大竹匾里,堆放着许多拉扯切好的面条,根根圆滚,粗细均匀。

    墙角水缸前的一名杂役僧正坐在一大筐洗净的新鲜菌菇和青菜叶旁,手里端了一钵泡在水里的菩提叶,正在一片片的摘了叶柄细细洗净,嘴里念叨着:

    “宗德师兄交代的好差事,每日一钵菩提叶,片片洗净,好不累人啊,自打那追藏小师弟进了这僧门,这地上的落叶都落得了个好去处,都进了他那腹中转了个轮回。”

    长条桌前一个正在揉面的精瘦杂役僧听得他此言,扯了手中的长面团甩了两下笑道:

    “哈哈,觉清,我瞧那追藏小师弟有趣得紧啊,看着有了八九岁的年纪,却还在牙牙学语。唉!也不知父母是谁,弄得这前几年连个教说话的人都没有,幸得进了这僧门,也算是有了个安身之所吧。”

    那洗菩提叶的觉清从那矮竹凳上起了身,端了那钵菩提叶走到水缸旁盛洗菜废水的杉木桶前,单掌张开轻轻压住了那钵盂沿,将钵盂内的水透过指缝缓缓倒入了那杉木桶内。又将那钵菩提叶倒在了一张漏匾上细细铺开,这才转身对着方才答话的精瘦杂役僧道:

    “正凡,我这活做得够细致吧,我们这杂役僧也只能做点分内之事关切这小师弟啦。还有半盏茶的功夫就开早斋了,那三彩饺子快些做了上蒸笼吧,别误了香客们的法事。”

    揉面的几个杂役僧点了点头,手上麻利的忙活了起来。觉清从那竹筐内拿了颗小南瓜和颗青白菜放在案板上切成了碎末,又在灶台一个白瓷碗里抓了把黑芝麻,放在石臼里磨成了粉后倒在了个小瓷碗里,侧身将方才的南瓜末和青菜末也放在石臼里分别捣成了泥状,分装在了另外两个小瓷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