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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卑不亢,唇红齿白的少年郎有着略微苍白的皮肤。

    异常精致且如浓墨重彩刻画出的五官之间,又有几分风清月朗之意,两种气质毫不冲突,甚是好看。

    年纪虽不比苏苓笙大多少,但少年郎的身高已和大多数普通男子的个子无甚差别,周身更是透露出一股子沉稳清贵的气质。

    饶是见过无数相貌卓越的世家子弟的苏苓笙,也看红了脸。

    只最初雨里那一眼,便心心念念了一辈子。

    从那日起,她再也没去过国子监,而是和苏景辰一起去尚书房由宋寒单独教学。

    而彼时苏千山和皇后秦绾的裂痕已出现多年,苏千山想方设法也未能消除帝后隔阂。他除了处理朝政之外,一门心思全用在讨好皇后身上,其余事情一概不管不顾。

    而秦皇后性子冷漠,几乎从未过问过后宫的一切事物,也不曾回应过苏千山的感情。一丝一毫的情分都不会给别人,包括对自己的两个亲生孩子。

    苏景辰和苏苓笙就算是出身最尊贵的皇子公主又如何,爹不疼娘不爱。两人打小一闹情绪大哭大闹,苏千山便只知一昧地赏赐和搪塞过去,甚至公然向全天下承诺,储君只会从他们兄妹二人中挑选。

    最疼爱他们的也就是驾崩的高宗发妻皇太后了,然而皇祖母年事已高,皇宫行路多有不便。祖孙三人在一块的时机,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少。

    小小年纪的兄妹二人只能互相扶持,苏景辰虽只比苏苓笙早出生那么一会儿,但却非常主动地担起哥哥的责任,想方设法的哄妹妹开心。

    奈何苏苓笙还是渐渐地变得非常沉默寡言,丝毫没有同龄小姑娘一般的天真与活泼,也没有最尊贵的公主的娇纵蛮横。

    是少年宋寒的出现,让她得以窥见天光。

    宋寒每日下早朝之后,便去上书房为兄妹俩讲学,讲至暮色深沉之时。

    苏千山怕苏苓笙的性子按照这么发展,日后容易积郁成疾。在宋寒教苏苓笙的第三日开口问她和苏景辰,要不要从国子监找个世家子弟玩伴陪读。

    明知肯定避免不了有这么个人来,与其被父皇塞一个她不喜欢的人和她一同读书,她还不如挑一个看得顺眼的。

    定北侯府的沈二公子沈知书,虽然平日里在国子监也爱嬉笑打闹,爱出风头。但他又非常有分寸,不和别的真正混吃等死的世家子弟一般,且心思细腻心地善良,没有架子。

    其次是他长得也很好看,不会让苏苓笙看腻了去。

    是个想也不用想就不错的选择。

    从那之后,十二岁的沈知书便成了十岁的苏苓笙和苏景辰的陪读,一同在十四岁的宋寒名下学习。

    宋寒左右也就大了沈知书两岁,将门世家的沈知书一开始非常不服这位年少的太傅。

    他看不惯他老成的做派和端着的腔调,更是口出狂言地说宋寒就是运气好,误打误撞才捡了个状元回来的。

    “我呸!什么百年难遇的奇才,上一个十六岁便拿了状元的江氏二公子,现在不也随前朝化成了一堆白骨。小爷我若是三年后也去科举,定能把文武状元一块儿拿了。”

    十二岁的沈知书气焰嚣张,叼着狗尾巴草,在御花园的假山上忿忿不平的暗骂宋寒。

    苏苓笙和苏景辰被他忽悠着逃课出来,坐在底下的石板上撑着脑袋看他。

    “沈二公子,三年前的科举,本官才十一岁。若本官说当年如果不是感染风寒错过了科举,本官便可当千年一遇的奇才呢?”

    宋寒的声音自三人身后传来,他双手背在身后,笑盈盈地看着三个没比他小多少的孩子。

    这样清贵的人,笑起来竟这般好看。

    “嘁,小爷我不信你十一岁就能拿状元了。”沈知书不以为然。

    但不出三日沈知书便被宋寒给治的服服帖帖的,从那以后他也老实本分地听宋寒讲学,也不敢撺掇苏景辰兄妹俩逃课。

    苏景辰一边给沈知书额头上的大紫包上药,一边没忍住不笑地问他:

    “沈兄几日前的壮志豪情哪儿去了?”

    “嘶——三皇子你轻点,唉,小爷我是认命了。宋寒这小儿……宋太傅他,确实是个大奇才,我不得不服啊。”

    “怎么个服法?”苏苓笙这次竟没忍住开口询问。

    “啧,简而言之就是小爷我打也打不过他,骂也骂不过他,诗词歌画十八般武艺样样败下阵来。公主殿下你可给我评评理了,我一个苦练沈家枪法八年的将门虎子,怎会输给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

    谁知,苏苓笙听完沈知书一顿诉苦后,竟久违地笑了。

    不知是因为沈知书这副滑稽的模样惹人发笑,还是宋寒的优秀比苏苓笙想象的还要更多,让人听着便心生仰慕。

    “沈知书,今日你且在上书房多留两个时辰的堂。”

    “……”

    从那时候起,三人便每日听宋寒授课讲学,风雨无阻。

    宋寒的学识远比所有人想象的要渊博许多,得到了苏千山和其他老文臣的多次赞赏。

    且他讲学的方式并不枯燥无聊,沈知书和苏景辰两个大捣蛋鬼也听的津津有味。

    更别提已经开始萌发了少女心思的苏苓笙,可是她的心思都不曾放在诗书上。

    放在了宋寒身上。

    自从宋寒担任太傅一职过后,也不知是与苏景辰和沈知书交涉了些什么,苏苓笙只记得这两个哥哥突然便也开始沉稳下来。

    皆不再与她嬉笑打闹了。

    年仅十岁苏景辰,开始有板有眼的学着宋太傅的言谈举止,不过也没对苏苓笙冷落了多少。

    只是每次苏苓笙想找他,昨儿个想让他给自己的风筝写个笙字,今儿个给哥哥带一串兰庭坊的糖葫芦,明儿个想给他看沈知书抓的蛐蛐儿。

    但苏景辰每次都只会目不转睛地翻着书道:

    “皇妹,你我兄妹二人也过了贪耍玩闹的年纪了,该好好履行身为储君的职责了。”

    苏苓笙明白,自己的哥哥,已经开始学着去当一个大人了。

    可是她不想当储君,从来都不想,但是从来都没有人问过她的想法。

    “公主殿下,你的课业属实是学的慢了些。三皇子殿下的进度已经到《治国论》第八章了,沈二公子素日里虽也爱玩乐,可现下也已熟练掌握四种兵法了。”

    宋寒看着苏苓笙上交的鬼画符一般的“簪花小楷”,轻轻叹了口气。

    “可是哥哥最近不理我了,我也并不过分打扰他。只不过是想给他尝尝我俩最爱吃的糖葫芦,想给他看看蛐蛐儿,想让他帮我在风筝上题个笙字。”

    苏苓笙看着宋寒在她练的字上评了个大大的“丙”,越想越委屈,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那……沈二公子,不也常常陪着殿下吗。”

    宋寒怕这位身娇体贵的主子闹起情绪,便又试探性多嘴的问了这句。

    “沈二最近学了您教的兵法,每日便拉着我一起摆弄他沙盘上的那些小兵人儿……可是我根本就用不着上战场啊,我根本就不喜欢这些啊。”

    哪知道宋寒这多嘴一问,让苏苓笙是彻底放声大哭起来。

    “嘘——”宋寒一慌,着急地朝苏苓笙摆了摆食指,示意苏苓笙别哭闹。

    不伸手指还好,这一伸手,苏苓笙哭闹地更大声了。

    “宋太傅怎么也跟着他们一块儿欺负我,连哭都不让我哭了呜呜呜……”

    谁能知道,这苏苓笙以前很少哭闹,现在一哭闹起来是完全收不住了。

    少年苍白的脸上已经急出一层薄汗,苏苓笙的贴身宫女眼下也并未在上书房。

    “公主殿下,微臣能做些什么,您就不哭了呢。”

    苏苓笙一听宋寒这话,立马止住了哭声,哽咽的问宋寒:

    “宋太傅可以吃本宫多买的那份糖葫芦吗?”

    “好。”少年微微颔首。

    “宋太傅可以和本宫一起养沈二抓的蛐蛐儿吗?本宫就想把它放在上书房。”

    “好。”

    “宋太傅可以给本宫的风筝上题个‘笙’字吗?”

    “好,但是殿下,微臣为你做完这些,你可以好好练字读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