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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屋内的装潢与长廊那儿的风格一致,只是灯盏更多,所以将整个屋子照得更亮了一些。屋内的家居并不多,只有一张书桌,一个书柜。主屋正前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字,上面写着“宁静致远”,书桌就放在字画的前方,桌子上留着一本琨羽正在看的书籍以及笔墨纸砚,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黑白二人搬来两张会客用的小桌以及两块毯子,并排着放置在了书桌的前方。

    凌初与言璟桓相继做到了毯子上,而琨羽则坐在那张书桌后,平静地端起了茶杯。

    无所适从的凌初看了看来来回回忙碌的黑白二人,又将目光挪到了坐在身旁的少年身上。

    眼前的少年逐渐变得陌生,相处了这么久,言璟桓还从没有如此感情用事、不沉稳过,焦躁到被那样粗糙的机关伤成这样。

    少年的身上布满了零零散散的伤痕,但以他的本事本不该如此。

    然而此刻的言璟桓即使感受到了视线也并没有理会,而是直直地看着面前淡定自若的琨羽。

    待到黑白二人为两人端上热茶,然后安静退到屋子后方时,琨羽才开口。

    “言道友有什么想问的,就先说吧。”

    言璟桓也没有客气:“你个化神期的魔修为何要在此设这个结界?”

    毫不客气的称呼听得黑咬牙切齿强行克制住了扑过去的冲动,但琨羽本人并没有生气,甚至没有任何情绪:“一方面受朋友所托镇守这里,另一方面,”琨羽抬眸,“是为了保护那些死在这古木群山里的人的魂魄。”

    “所以那院子里的魂魄全都是被你保护的?”

    凌初诧异地睁大了眼,院子里有幽灵?

    “差点忘了,凌姑娘不是修士,看不到亡灵。”琨羽很贴心地手一挥,又是一阵清爽的风划过院落,院中立刻浮现出了数百个淡蓝色的人形,看上去与常人无异,只是他们没有脚,半浮在空中。

    看得凌初目瞪口呆,原来刚才她走过的院子里竟全都是幽灵!

    “这都是这两百年来死在古木群山中的人,”琨羽缓缓道来,“两百年前的三界大战,二位可曾知晓?”

    “知道,此战中妖界伤亡惨重,妖王烛熠便将剩余的妖族带回妖界,并设下了结界不让仙魔再进入妖界。”言璟桓回复道。

    这段历史凌初之前听言璟桓说过,心里也有点概念。

    “其实那次战役中,结界并不是在烛熠回到妖界后才设下的。”

    此话一出,轮到言璟桓愣住了。

    “妖界退出后,仙界与魔界的战斗还在继续,他们却将下一次战役的地点设在了古木群山,为了防止再波及到妖界,结界才被设下。”

    “言道友可知那场战役在古木群山死了多少人?”琨羽又喝了一口茶,莞尔:“三十万修士葬身于此,仙界、魔界、妖界,还不包括被战火波及的凡人,总有三十万人死在这古木群山中。”

    “修士的尸体被这群山所吸收,成为了这群山中飘荡着的灵气。”

    剑修紧握的拳头发出了咔咔咔的响声,他死死瞪着双眼低头看着桌面,浑身都在颤抖着。

    他在仙界听到的传闻中从没提到过这点,师尊一直说是因为这里为妖仙界交界之处受天地灵气所影响,才导致的灵气充沛。他也一直坚信着古木群山之所以人烟稀少是因为存在妖兽,如今才知道是因为凡人已经在那场战役之中被杀尽了!

    当年妖族既然已经退回妖界境内,那仙魔为何还要在古木群山开战?是要将妖界赶尽杀绝吗?若是妖王烛熠没有设下这强大的结界,恐怕这世上已经没有妖族了。

    涉及到对妖族的进攻,那仙界必然不会是无辜的。

    一直以来坚守的信念在这一刻产生了动摇,他所相信的、他所守护的,都可能只是虚伪的假象。

    他这些天每晚每晚吸收的灵气都来自那些死去的同胞

    这个话题对凌初而言太过于沉重了,她没办法对此做评价,看来无论是在哪里,战争带来的恶果都是一样的。她只能看着言璟桓像是要把皮手套给磨破一般地攥着拳头,紧咬着牙,任凭汗水一点点地落下。

    “那你为什么要把我和凌姑娘召唤过来,”

    沉默了良久,言璟桓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已没了刚才的底气,反而有一些疲惫。

    “凌姑娘是不受控制地去碰那佛像的,而且这雨也是你弄得鬼吧。”说罢,他重新对上琨羽的视线,神色已回复正常。

    “的确是鄙人做的,”琨羽点了点头,“我需要言道友帮鄙人一个忙。”

    “有什么事是你个化神修士都做不到的,需要我个筑基来做?”

    琨羽依旧没理会言璟桓语气中的挑衅,将手指向了那院落之中:“言道友可曾好奇过为何在三界之战后,在古木群山中死去的人们无法升天?”

    “因为三十万修士的冤魂化为了一个巨大的怨灵,一直环绕在整座古木群山中。”

    “它会随时吞噬死去之人的魂魄,一直都是我在想法设法镇压它。”

    “言道友,鄙人需要你帮我消灭这怨灵。”

    言璟桓恍然大悟,但又觉得很是不解,道:“这怨灵强的连你都只能镇压住它,我又能拿它怎么样?”

    “不,这怨灵只有言道友能够铲除的了,”琨羽收起了慵懒的神情,转而认真地说:“言道友,你是仙魔混血对吧。”

    少年愣住了,他前所未有地、惊恐地睁大了双眼,没有再做任何动作,只是石化了般定在原地,唯有那惊讶的桃花眼时不时瞟向身旁的女孩,凌初在那眼神中竟然看到了不安。

    她早就知道言璟桓是仙魔混血,也并不惊讶,只是被他面色铁青的神情弄得有些害怕。

    琨羽似乎早就预料到如此,戏谑地笑了笑,不紧不慢地继续说:“言道友可从师尊那里知晓过你的母亲?她是两百年前青玉山上最强的剑修,静明真人,白栖迟。”

    “你手上那羲和剑正是用你母亲当年的本命剑飞虹所打造的。”

    “羲和剑乃至阳之神剑,天生为驱逐灵体而生。”

    “言道友,你这羲和剑是对付这怨灵的唯一方法。”

    凌初惊叹于琨羽巧妙的话术,三言两语就说的仿佛消灭这怨灵是上天给言璟桓的使命一般,加上言璟桓本来就乐于助人,这下可能真的要再摊上这事了。

    “这里的事,与我何干!”出乎意料地,言璟桓一拍桌子,站起身直接回绝了琨羽,“说到底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没拿出证据来,谁知道是不是你这魔修信口开河!”

    “我和凌姑娘只是偶尔经过此处,我没有义务帮你这忙,我们还急着赶路,请你尽快放我们出这结界去!”

    一连串话语从少年的口中蹦了出来,一时间把琨羽也弄得哑口无言。

    见琨羽良久没有回应,他再次抓住了凌初的左手,直接将她从座位上拉起,转身就走。

    “言道友可真奇怪,似乎对鄙人的魔修身份很是不满,”声音还是那样的温和,但是说出来的内容却是十分刺耳,“可言道友自己不也是半个魔修吗?”

    像是按了暂停键,少年的动作刹那间停了下来,凌初只觉得那只被言璟桓握着的手腕被他越握越紧,疼得她不禁吃痛地叫出了声,但即便如此一向体贴的少年依旧没有松开手,死死地盯着前方满是亡灵的院落之中。

    “你知晓你的母亲白栖迟,那你可知晓你的魔修父亲?”

    别说了。

    “其实我还算是你的大伯,你的父亲尉迟如月是在魔界出名的战神。”

    别说了。

    少年的背影在微微颤抖,凌初似乎听见了细微的咬紧牙齿的声音,一股不寒而栗的戾气从他身上慢慢散发出来,她望着这再熟悉不过的人,却莫名感到了。

    恐惧。

    “我原以为你生的像你母亲,性子应该随你父亲。“

    “我还以为你与你的父亲一样有血性,但没想到你却活的如此没骨气。”

    “你师尊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仙界里的人们如此侮辱你你还能心甘情愿当他们的狗?”

    别再,说了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