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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栩栩,就这几个字有啥好看的?成大哥要是没重要的事儿你就去帮许奶做饭呗,不然许奶一施展想象力,保不齐都得把竹虫剁碎焖酱了。”

    “不会的呀!”

    我打开书包就找起信纸,“许姨又不是没吃过,我得先回信……”

    “这信有啥好回的啊!”

    纯良小媳妇儿似的跟着我,“早知道我就晚点给你啦!”

    “晚点吃饭你也饿不死。”

    我找出喜欢的信纸就坐到炕桌旁,“成琛来信了就是我的笔友,心意无价,我必须认真对待,你要不想竹虫被焖成大酱就别烦我。”

    加满钢笔水。

    我认真的写起来。

    成琛:

    你好!

    展信开颜。

    收到你的来信我很开心,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观出慧根了,虽然是经许姨指点,但我用的就是你教的方法,闭着眼睛,用心去感受出来的,我想,很快我就会正式拜师入道了。

    “啧,你这字写的太一般了。”

    纯良卖呆儿也不消停,“你看人家成大哥写的字,多大气好看,你写的跟娥罗斯方块儿似的。”

    我笔下一顿,“别打断我思路,不然我给你打成方块。”

    纯良抿着嘴笑,看见没,他脸变得多快,这是又好啦,演男四号啦,不委屈难受了!

    我对着信纸呼出口气,继续写道:虽然沈叔还要给我一些考验,但我相信,我能克服,我一定会是个厉害的大先生!!!

    三个感叹号抒发情感。

    末尾,我觉得应该加句诗词,显得我有文笔。

    憋了几秒,我先在草稿上演示下,‘生当作人杰,死要为鬼熊。’

    不错!

    刚要把这话抄到信纸上,纯良就喷了,“雄是那个熊吗?英雄的雄!梁栩栩,就你还做先生呢!白字先生啊!”

    我脸一红,笔给了他,:“英雄的雄,怎么写?”

    “就是……”

    纯良接过我的笔,下手一顿,“呃,好像……哎呀,我也有点提笔忘字,其实你不用写这句诗,这个不太应景,你就写……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你看,多工整!”

    “也行哈。”

    我抄下这句诗,“纯良,还得是你初中生有水平!”

    纯良擦了擦额头,装模做样的,“那是,你也不看我会几國语言,一句诗词而已,毛毛雨。”

    我笑笑不搭理他,一说他胖就得喘。

    期待你的回信。

    此致。

    敬礼!

    写于2005年12月8日,沈叔家。

    落款:寒境冰。

    “噗!!”

    纯良又来劲了,“梁栩栩,你能不用这么非主流的名儿吗!”

    “这是我笔名。”

    我白他一眼,“多好听啊,寒冷,境界,冰雪聪明,你不懂。”

    纯良还要杠,就听厨房‘滋啦’~一声,许姨配合着来了句,“栩栩!竹虫我直接下锅炸了啊!”

    “哎别!!”

    我和纯良同时发声,奔向厨房,“手下留情!!”

    ……

    晚饭很热闹。

    竹虫被我及时补救,卖相上能看得过去。

    许姨说庆祝我观出慧根,特意多炒了两个菜。

    纯良独自分了一整盘竹虫,以风卷残云般的姿态消灭。

    小老哥迈过他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儿,在桌上以水代酒,还祝我早日拜师成功!

    我笑着和他碰杯,虽然我能想到,要是我真拜师了,兴许他还得哭一阵。

    对纯良这种性格我也算逐渐了解,假如他和好朋友赛跑,纯绝对会还安慰另一个跑得慢还心理素质差的,是拉是背都行,但朋友绝对不能突然发威率先冲过终点线,纯良心态会失衡,不乐意,凭啥?

    好在他自我调节的很快。

    缓过劲儿就没事儿了。

    自嗨型。

    沈叔没什么话,我们说笑他也跟着笑,像是很享受这样的家庭氛围,眼低流出的情愫很慈爱。

    临睡前,我给成琛去了信息,感谢他邮来竹虫,让他告诉花了我多少钱,我好心里有数。

    ‘成琛,我给你回信了,明天纯良上学会帮我邮寄,大概一星期能邮寄到京中,会寄到你留下的大厦地址,谢谢你愿意做我笔友。’

    发送几秒,成琛就给我回了,点开就两个字,‘晚安。’

    ?

    ‘你没说竹虫多少钱啊。’

    我这边要记账嘛。

    成琛没回。

    我又给他发一条,‘今天有个特别开心的事情,我写在信里了,你收到信就知道了。’

    想起他的信封,我按着手机键,‘文化用品店有很多很漂亮的信封,两块钱能买十张,什么颜色的都有,图案都很漂亮,还有很多带香味儿的信纸,就是信纸有点贵,一本可能要五块钱。’

    发送后,他还是没回。

    我对着手机屏幕皱眉,继续按着信息,‘你要把竹虫的价钱告诉我,对了,你还可以起个笔名,你有喜欢的笔名吗?’

    发过去依然没动静。

    他睡了?

    打了个哈欠,我刚要放下手机,铃声就陡然响起。

    吓了我一跳!

    接起就是成琛的沉腔,“梁栩栩!”

    “干啥?”

    我无端紧张,“是不是我发信息吵到你了,那我不发了。”

    “累了。”

    成琛音低低,:“你听话,睡吧。”

    ……

    清早。

    我把信给了纯良,让他帮忙邮寄。

    昨晚成琛说完‘睡吧’就没动静了。

    电话都没撂。

    我正琢磨咋回事,一听他那边的呼吸声,这人居然睡着了!

    没在多讲。

    很多感谢只能放在心里。

    他的这封来信,虽然没内容,却让我有了一种形容不出的温暖。

    我昨晚其实很想跟他去聊聊天,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跟他闲聊。

    但又觉得自己这样很讨厌,不懂事。

    好像又变成以前的梁栩栩了,必须克制。

    ……

    没见事主过来。

    我去牌位屋子看了一天书。

    大抵是受到猫脸的影响,我在东厢房找了几本志怪类书籍,坐在牌位屋子详看。

    《子不语》里讲,如某等,学仙最难。先学人形,再学人语,学人语者,先学鸟语,学鸟语者,又必须尽学四海九州之鸟语,无所不能,然后能为人声,以成人形,其功已五百年矣,人学仙,较异类学仙少五百年功苦,若贵人,文人学仙,教凡人也省三百年功劳,大率学仙者,千年而成,此为鼎力。

    真假咱不知道。

    当故事书看!

    通过这段话,我为异类修道感觉到了不易。

    最后品出味儿,不对啊,我看这些是为了解异类,从而在它们作妖时好能掐住命门,一举拿下,怎么还给我自己看惆怅了呢!

    连续几日相安无事。

    仿若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一周后。

    我早晨起来就发现纯良不对劲儿。

    老小子双目无神,吃完饭就去院里用头顶树转圈了。

    看了眼日历,农历冬月十五,哦,他是犯病了。

    “许姨,回头给那树干缠上几层布吧。”

    吃完饭,我站在屋门口看着拉磨般的纯良忍不住开口,“回头他又好将头顶磨秃噜皮了。”

    “没用。”

    许姨收拾完屋子站到我旁边,“早前儿缠过,他扯开了,嫌那么转没意思,不用管他,头磨硬了撞哪都不疼,你越关注他,他花样儿越多!”

    头还能磨硬呢?

    铁头功?

    我笑笑点头,“那成,我去看书了。”

    “沈大师!!”

    我脚步一顿。

    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姨踉跄的奔到院门口,想进来,又有些打怵紧张,“沈大师在家吗!”

    对上她的脸,我微微惊讶,这不是镇里市场的个体老板冯翠香嘛!

    脸儿熟啊!

    “没预约的事主沈先生不见!”

    许姨态度一如既往,挥挥手就要给来人打发走。

    “大姐,我知道沈大师不随便给人看,可我们这是有急事儿啊!!”

    冯翠香远远的站在门口,都要哭了,“我弟弟要不行啦!”

    说话间,她看到了我,“小姑娘,你记得我吗,你去我那买过东西,咱在市场见到还唠嗑呢!”

    我朝她跑了过去,“冯姨,您家遇到什么事儿了?”

    “你知道我姓啥啊!哎呦,我以为你在市场里一走一过跟你唠嗑的人多记不得我呢!”

    冯翠香感动不已,“就是我姑家一个弟弟遇到邪门事儿了,在医院看不好,被诊断出精神病,可他绝对是正常人,昨晚他出了趟门,早上回来就要不行了,我一看事情严重了,着急忙慌的也找不到别人,闺女,我知道你是沈大师即将收的徒弟,你帮姨去跟沈大师说说话,求他给我弟弟看看吧!!”

    “您先别急。”

    我宽慰着她,没见她后头有别人,“您弟弟在哪了?”

    “我家老邱正往山上拉呢!”

    冯翠香擦着额头的汗,“我弟早上回家就起不来炕了,他体格大,我家那口子背不动,只能去借辆板车拉他上山,我先来沈大师这打招呼,闺女,你看……”

    “进来吧。”

    沈叔的清音在院内响起,冯翠香激灵下,:“谁在说话?”

    “沈叔让您进去啦!”

    我拉着她的手,“走吧,进屋说!”

    “哎呦,还能这样说话呢……”

    冯翠香抚着心口,跟我朝院里走了几步又看到纯良,“那孩子搁那转啥呢?”

    “哦,他玩呢!”

    我敷衍的应了句,冯翠香则一脸的进了大观园,稀奇的啊,眼睛都不够看。

    没等进沈叔屋子,她又一拍大腿,“闺女,你看我这急傻了,麻烦你让沈大师等一会儿,我得去帮老邱拉板车,一会儿我们就过来啊!”说完她抬脚就朝院门外跑了。

    我准备跟去帮忙,许姨一把拽住我胳膊,“栩栩,你干啥去啊,跟她多大的交情啊,先生要有先生的身段,这些天沈先生一直养神不见客,今儿能给她看都是天大的面子了。”

    “许姨,冯姨这事儿看起来很急……”

    “哪个来的不急。”

    许姨没好气儿的,“不然找先生干嘛,串门子啊,她能有功夫跑来叫人,就说明她弟还能挺住,你就在家里等,该你上的时候你跑不了。”

    说着许姨还斜了纯良一眼,“你说她哪天来不好,非得今天,摊上家里还有个不正常的,擎等着被外人看笑话啊!”

    “许姨,冯姨人特好,她会理解的,您别多想。”

    我看着院门口,满心都惦记着冯翠香的事儿。

    许是我年纪还小,一遇到谁着急上火,我就跟着来劲。

    说好听点,我这是共情力高,感性,正义感爆棚,难听点讲,我就是欠儿。

    咸吃萝卜淡操心的主。

    约莫十分钟后,院门外传出压雪的车辙声,我迎了几步,见冯翠香和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躬身拉着板车,气喘吁吁的进院,“闺女!人拉来啦!给沈大师添麻烦啦!!”

    “冯姨,您怎么不多找几个人来拉车啊!”

    我跑上前帮忙将板车朝院里推了推,板车上的男人盖着大厚被子,头脚都没露出来,一时间看不到真容,但车子推着很沉,刚刚冯姨还是一个人先跑过来的,这一路都是迂回的上坡道,她男人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体力可以啊。

    “这个……”

    冯翠香看我的眼略有晦涩,“我们两口子就够了!能拉动!!”

    我没在多问,板车在院内停稳就领着他们俩去了正房,进屋冯翠香就要下跪,“沈大师啊!”

    “冯姨!!”

    我拉着她,清楚沈叔不喜这套,说给你看了就赶紧道明当事人症状。

    上来整这出儿容易搞砸。

    沈叔没什么表情,“人呢,我先看看。”

    “在车上。”

    冯翠香带着哭腔,“老惨了,沈大师,我弟弟才四十多岁,您一定要救救他啊!”

    沈叔起身就去了院里,我跟在后面,到了板车旁,只见沈叔把厚被子一掀,登时就露出一张布满红条血渍呼啦的男人脸,我配合的抽了口凉气,唇角微咧,他被什么挠了?快看不出人样儿了!

    念头一出,脑海中立马浮现出猫脸!

    猫?

    难不成……

    我心紧着,仔细端详男人,他紧闭着眼,嘴唇青紫,人很瘦,待沈叔把被子掀到一旁,就会发现男人全身没有一处好地方,穿的秋衣秋裤都被抓成了烂条。

    伤口很深,抓破的地方皮肉和衣物粘连,血迹凝固后乌黑黑的,整个人就如同被挠烂的筛子。

    “老五啊!”

    冯翠香受到了二次打击,对着板车上没人样儿的男人就哭起来,“你说你昨晚到底遇到啥事儿了啊,咋会被挠成这样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死去的老姑交代啊!!”

    老五?

    名儿有点耳熟。

    我抿唇瞧着男人的五官,脑中再次浮现一个场面,“谁那么缺德把我家后院的墙给砸啦?!”

    哎呦我~

    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可我记得那时候他很壮啊。

    怎么会瘦这样?!

    唯恐认错人,我便对着冯翠香询问,“冯大姨,您这弟弟,是叫刘老五吗?”

    冯翠香泪眼模糊的点头,“是啊,闺女,他就住在槐花胡同里,你认识我弟弟?”

    额。

    对上了!

    砸过他家后院外墙面算认识不?

    拿钱偷摸补偿时……

    还让他家锅烧炸了!

    啥缘分呐。

    我心虚了几秒。

    立马又觉得时机正好!

    这回沈叔要是救了刘老五,不也算我二次弥补了么!

    我和刘老五之间的‘恩怨’就能一笔勾销了啊!

    起码我自己心理没负担了。

    “哎呀,镇里就这么大,见过老五也不算啥。”

    冯翠香丈夫老邱不耐烦的接茬儿,“再说你弟名声也不好,一天到晚四处瞎混,镇里有几个人不知道他的?”

    “邱德福!”

    冯翠香不满的瞪向她男人,:“再说没用的我可收拾你!”

    “翠香,你有这能耐跟我使啥啊。”

    邱德福想炸还不敢炸的,“找你弟弟来劲啊,有本事别找我给他拉上山啊,给我累成啥奶奶样。”

    “你……”

    两口子还要掐,沈叔一个眼神看过去,“要吵出去,吵够了再进来。”

    “对不住了沈大师,让您看笑话了。”

    冯翠香脸一抽,气势一下就没了,“您别听我男人瞎说,我弟弟老五虽然脾气差点,但是他为人不坏,就是我姑和姑父走的早,家里条件不好,他上面四个兄弟都不管他,老五娶不到媳妇儿,对象相的有点多,外面就传他不正派,其实他人品没差的!”

    “单身?”

    沈叔眉头轻蹙,伸手沾了点刘老五身上的血迹,微微嗅了嗅,“你弟弟最近说没说走了桃花运?”

    “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