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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炯远远看到这俩在一块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但是又仍存着侥幸,觉得这俩都是成年人,又没说过两句话,凑巧碰见应该也就是尴尬寒暄一下而已。

    谁知道他紧赶慢赶过来,才发现这俩已经聊上了。而且聊天内容相当的意外刺激。

    他忙站过来圆场,跟徐志打招呼,又跟傅惟演说:“那销售说有现车,就是现场人太多了,我也不知道还得问些什么,你过去帮我看看。”

    傅惟演这才注意到身后有人,吓了一跳。

    三人客气告别,杨炯又提起上次车展徐志帮拍的照片,再次表示感谢。等人走远了,傅惟演便立刻恶人先告状道:“这人也真是的,我去上个厕所也能碰到他。”

    “……”杨炯问:“厕所不是在右边吗?你干嘛走左边这条道。”而且左右两边人流方向不一样,傅惟演是逆着人流走的。

    傅惟演编谎话不擅长,但是脑子转的快,前言不搭后语道:“因为我看见江志宏他妈了。”

    杨炯愣住,诧异道:“怎么又扯上江志宏他妈了?”

    “我没跟你说过吗?”傅惟演啧道:“上次我坑了她一回给你出气,但是她老头跟我以前的老师挺熟,所以多少有点那啥,心虚。”

    他说完斜眼问杨炯:“我没跟你说过?”

    杨炯果然被牵走了注意力,点头说:“没有啊,你怎么她了?”

    傅惟演就把那天怎么要好心捎人一程,结果半路话不投机,给人随便找了个地方放下的事给说了。他说这话一人分饰两角,尤其学江妈妈一惊一乍的神态时颇有神|韵,杨炯听了个开头就笑得不行了,虽然极力憋,但还是捂着肚子哎吆了半天。

    傅惟演说完也哈哈笑,拍了他一巴掌问:“怎么样,出气吗?”

    杨炯虽然觉得不太好,但之前的确在江妈妈那受过不少气,给他竖了竖大拇指道:“你也太损了。”

    傅惟演挑了挑眉。却听杨炯又问:“那炒腰子怎么回事。”

    傅惟演:“……”

    杨炯觉得还是得说一下,好笑道:“就这么一个车展,大家都扎堆来看,难免会遇到熟人。徐志一看就是来拍照片的,说不定约了人有工作,你不喜欢他不打交道就是了,巴巴的凑过去膈应人家干什么。”

    傅惟演哼了声:“哪儿是我要凑过去,是他直奔着我们要过来打招呼。”

    杨炯说:“那就打个呗,你不在这吗。”他自己接的剧还多亏了徐志拍的照片,这个人情对方可能不知道,但是自己心里总要记下。不报答也不能恩将仇报,任由着傅惟演看见就找茬。

    他觉得傅惟演在这方面实在有些不成熟,太护食,也容易想歪,想了想没敢说照片的事,怕他往心里去,只表态道:“我现在又不喜欢他,就是碰上面也不会对他散发诱敌剂,行了吧。”

    傅惟演问:“他要是乱发一通呢。”

    “……”杨炯无语,配合道:“那我屏蔽。”

    “那行吧,”傅惟演想了想,勉强道:“那我就原谅你了。”

    杨炯:“……”总觉得哪里不大对。

    傅惟演又道:“走,早点办完手续咱出去吃饭。”

    虽然杨炯对于徐志说的找人优惠很心动,但是转念一想,那样少不了又要欠人人情。而且如果对方给便宜的话,肯定不能像现在交了钱就能提现车。现在金九银十,又碰上大型车展,车子必然缺货,一个搞不好就要排队等上一个多月。

    这会儿买车的兴奋劲儿已经占据了他的大脑,傅惟演陪着他交了钱签了合同,一问时间,周末就能去提车。俩人高高兴兴出去吃饭,还真吃了顿炒腰子,就是中午补的晚上又都泄了,杨炯刚开始还挺享受,折腾到后半夜就有点想骂娘,偏偏傅惟演精神足,还振振有词的一副为了他好的样。

    杨炯咬牙切齿,问他怎么又是为了我了。傅惟演大言不惭,道:“为了早点干掉这些小日货啊!”

    杨炯当了真,隔了两天再看,却发现家里的“日货”似乎多了不少。再翻抽屉,果然在下面找到一张没藏好的发|票,日期就是从车站回来那天,杨炯仔细看了看单子上的其他物品,终于想起来了,那天他们回来后老太太说肚子疼,傅惟演出去给老人家买了点药,估计就是那时候偷摸藏的私货。

    他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觉得这人真是幼稚,老太太那天明显情绪不大好,这人也能有心思干这个。

    不过傅惟演向来如此,杨炯也没指望他操心这些家长里短,只尽量抽出空借着各种由头带老太太出门走走,又或者绕着小区遛弯。

    转眼到了提车这天,傅惟演在上班,雷鹏也在拍戏,杨炯咬咬牙干脆自己去了。等着上了保险选了牌照,已经过去大半天。待他在从4s店一路绷着神经开回来就快晚上了。

    不过虽然这一路他熄火了四五次,进了小区后倒车又花了半个点,但杨炯还是觉得成就感特高,高兴地绕着自己的车直转,又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

    当天晚上傅惟演回来又陪他开到郊区练了会儿夜路,杨炯胆子不够大,但好在心细,开的虽慢但还算稳当,这样白天晚上的来货摸索,几天后熟悉了,自己开车带着老太太回了一趟家。

    杨佩琼不知道他买车了,杨炯只提前跟她打招呼说带傅惟演他姥姥过来玩,她去接儿子,等到了楼下才发现是杨炯自己开车回来了。

    当妈的高兴得不行,看那车比之前自己帮杨炯看的大很多,空间宽敞,看着也漂亮,更是来回围着转了几圈。

    老太太出门的时候挺高兴,这会儿到了亲家这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在杨佩琼好说话,搀着她上了楼,喊着杨炯切水果泡茶,又亲自下厨给她做了点饭。东家长西家短,里里外外都是些家务事,俩女人虽然隔着辈分,但共同话题无非是孩子家庭,倒也聊了半天。

    中午的时候老太太休息,杨佩琼怕杨炯那床太软,又让她去了自己屋。

    等人歇下了,她才把自己儿子悄悄拉一边,责备道:“你这是闹的哪一出啊?小傅的姥姥领咱家里来干什么?”

    杨炯之前当着老太太的面打的电话,不好多说,这会儿见房门紧闭,老太太也睡了,这才低声道:“老太太最近心里有些闷,我怕她想不开憋出病来。”

    杨佩琼惊讶道:“怎么了?”

    杨炯把前情大略讲了下,低声说:“这事老太太夹在中间两难,可能前阵子有人打电话催了,这几天吵着要回去呢。”

    他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倒是想哄哄老人家,可是怎么都隔了两代呢,我跟傅惟演那边的亲戚也不熟,跟老太太实在聊不起来。傅惟演他妈那边更一堆糟心事,而且她也不是个会劝人的,万一哪儿再戳到老人家心窝子就坏了。”

    杨佩琼这虽然不能多谈,毕竟两家是亲家,傅惟演他姥姥更是隔了一层,也不愿扬家丑,但是当妈的和当妈总有点共同话题,怎么都比没人说话强。

    杨佩琼了然,老太太过来一趟她也没有多麻烦,轻轻叹了口气,问:“那谁他爸……还那样?”

    杨炯嗯了一声。

    杨佩琼皱眉道:“这当爹的也真是,孩子都这么大了,也不知道图什么。你们结婚的时候我看着那人挺稳重的,要不是后来撞见他跟一女的搂着我都不敢信。”说完觉得这种事无可奈何,转而问:“你这车什么时候买的?花了多少?你钱够吗?”

    杨炯笑道:“够,傅惟演付的钱,他爸妈也给了一些。”说完怕杨佩琼想多了,补充道:“这钱是他们给的,不是我要的。等我这边片酬结了我就再给他。”

    杨佩琼听完放下心来,笑笑:“你俩的钱怎么分配你们自己定。只要你别主动跟人爸妈要就行,他们要是非给的话,也没必要犟着非不收。”

    杨炯知道这些年杨佩琼也有些小心,这个家庭从大手大脚到节衣缩食,最敏感的还是自尊。杨佩琼既怕人背后说杨炯看上傅家的钱,又怕他太耿,愣不收钱让人爸妈不舒坦。

    他忙啧道:“我是个耿直的人吗?你快别瞎操心了,别的不行,哄哄他爸妈还是一来一来的。”

    “也是,我儿子是什么样我最清楚,心软嘴甜的,”杨佩琼笑笑:“说实话,也就你俩脾气都好,要不然老太太哪有放着闺女家不住去外孙子家住的。我这个亲妈都避讳,怕给你们添麻烦。”

    她说到这一顿,又止住,怕有些话虽然在情在理,但说出来难免让人多想,像是在挑唆孩子对亲家不满。她顿了顿,只得干巴巴补充道:“惟演是个好孩子。”

    杨炯几乎每次回来都会听到杨佩琼夸傅惟演,心里也有些惊奇。明明傅惟演没干什么,要说登门送礼,甚至不如江志宏勤快买的好东西多。

    倒不是傅惟演不舍得,而是这人有些太随性,俨然拿着杨佩琼当自己妈,想吃什么不客气,来之前就点。当然如果杨佩琼说喜欢什么,他也二话不说就掏钱。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小物件,比如从餐桌上的隔热垫,邻居最近风靡的地瓜锅,杨佩琼喜欢又一直觉得过于奢侈的银筷子……

    零零碎碎的东西,加起来不比杨佩琼时常让他们带回家的东西贵多少,可是搁不住这娘俩都特别喜欢,满意度也高。

    杨炯不觉笑笑,故意哼了声:“他是好,但毛病也多啊,你怎么也偏心了呢!”

    杨佩琼拍了他一下:“越说越不像话。”

    杨炯夸张地哎了一声,又嘿嘿笑道:“我现在买了车,来回也方便了,要是出差拍戏的时候长,车就放你这你开。等再过几年你要是不愿在这边住了,还是按之前说的,给你在我们小区买个小房,这样方便。”

    杨佩琼笑道:“等再过几年再说吧,现在这样就挺好。回头老人家要是回去了,你也跟惟演过几天自在日子。”

    娘俩又聊了几句别的,杨佩琼也有些乏,去杨炯那边躺了会儿。

    杨炯有点小感冒,在客厅里自己找了点药片吃上,拿着傅惟演之前给他买的表演相关的书看,想一会儿即将进组的剧,再想一会儿如果老太太回去了,他们那屋子怎么布置。

    对于后者他没考虑太多,因为听着老人家那意思,是打算再住几天回去的。

    谁知道这次从他家回去,老人家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就要回了。

    杨炯很惊讶,觉得有些突然,问老太太怎么了。老太太便道做了个不好的梦,放心不下家里。

    傅惟演值班不在家,杨炯留人留不住,给他打电话也没人接,只得给又给傅妈妈打了电话说了。

    谁知道傅妈妈赶过来一趟,说话也不好使,三人商量半天,最后拗不过老太太,只得匆匆打电话帮她订票。

    好在老太太回老家的车次,中午还有一班普通的,算了时间,到那边也正好下午四五点。

    杨炯的感冒症状有加重的架势,他又怕老太太万一赶不上中午这班,到家后天黑不好看路,于是一边忙着抽纸擤鼻涕,一边拿手机给她定了一张软卧。

    买完票后那边在收拾东西,杨炯便跟老太太要了老家的电话,跟那边的人提前联系,说好了车次和到达时间。好在老人家儿孙对她都算孝顺,表示会进站去接,让这边放心。

    杨炯这才算松了口气,又拿钥匙开车跟傅妈妈一块去送站,顺道跟老人家吃个饭。

    老太太一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直说这几天胃里有积食,现在一点儿不饿,等回家吃正好。她要直接走,杨炯这次说什么不同意了,好歹连哄带劝的去了家粥铺,让她吃了点垫垫肚子。

    老太太一反常态,除必要的回答外也不怎么说话,恹恹地提不起劲儿。直到看见火车站的大厦了,她才拍了拍腿,突然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有时候吧可能是我老太婆管太多了……儿大不由娘啊,你说我操心那么多干嘛。”

    这话听的傅妈妈和杨炯都是一愣。

    傅妈妈陪她坐在后座,见老太太转着脸看窗外,忍不住道:“谁还嫌你多管嫌事了吗,这几个月不一直住的好好的,这会儿子叹什么气。”她虽然也有些不舍,但心里更多的是轻松,不经意就从眉梢眼角露了一些出去。

    老太太转过脸看她一眼,今天她没画眉毛,因而眼睛格外明显,看人的时候气势颇足。傅妈妈不知道怎么就心虚,忙补充道:“你什么时候还想来提前说声,我们去接你也行。”

    老太太摇头问:“我来了住你们那?”

    傅妈妈笑:“当然住惟演那啊!在那边不是住的挺好吗?”

    老太太隐隐叹了口气,也不压低音量,径直道:“你倒是好,把我扔孩子那,你去躲清闲。人家两个小年轻刚住一块,都是该玩的时候,我整天待在家里,人俩休息了也不能出去玩,整天就伺候我一老的。”她之前从未计较过这些,甚至一开始自己也说要住这,不知道今天怎么就较真了。

    傅妈妈看了眼正小心开车的杨炯,有些下不来台,讪讪地笑了下。

    老太太却继续道:“你这个亲闺女倒好,遮着挡着不让我去,住几天也赶紧撵我走,也不知道有些什么事瞒着我。”

    杨炯一路怕自己感冒精力不足,只专心开车,听后面聊天也没往心里去,这会儿才觉出有些不对劲,匆匆打后视镜里瞄了一眼。傅妈妈心虚之下有些接不上话,他倒是想打圆场,但是抬眼一看,已经到了。

    杨炯只得把话咽回去,停好车给老太太拿好东西,又跑着去买票。

    老太太对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半晌张了张嘴,想跟傅妈妈说两句话,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没什么意思,通通都咽回肚子里了。

    直到老人上车后杨炯才给傅惟演打通了电话,傅惟演听说老人家回去了也很惊讶,问怎么了。

    杨炯也觉得有原因,但是实在想不通,只得如实道老太太做恶梦了,说是不吉利,非要回去看看才放心。

    傅惟演便道:“那行,回去就回去吧。”又听他声音不对劲,问怎么了。

    杨炯道:“感冒了,昨天就有点,今天好像厉害了。”

    傅惟演问他:“吃药了吗?”

    杨炯随口嗯了一声。

    傅惟演却道:“吃药了别开车啊,尤其副作用是嗜睡的。”

    杨炯忙解释:“今天早上没吃,怕吃了药犯困。”

    谁知道傅惟演又啧了一声,更不满意了:“你都感冒了怎么不吃药?不吃药那也得休息啊,送老太太让我妈去不就行了,还非得你啊。”

    杨炯:“……”

    杨炯心道:看今天那架势,老太太是顾忌着我在场才没多说,要不能训起你妈来。又想傅妈妈一听老太太要回去,刚开始还不舍,可是一到车上就差点就鼓掌欢送了,怎么到了傅惟演这也差不多,问了两句就不管了呢。

    合着老太太一走,最失落的反倒成了我这个外人。

    他这么想,不自觉小声嘀咕了一句:“你别老念叨我了,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巴不得老太太走呢。”

    傅惟演在那边低低一笑,想了会儿道:“是有点。”

    杨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