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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oo4年1月21日,除夕。外出返乡的人越来越多。泉北区有个特色的情况,外地的人不断的进入这里。本地的人却不断的往外涌。外地的人来是为了和炼油厂合作,做上下游的配套。本地人出去是因为本地生产的两种人,搞工程的与做石雕的。

    人越来越多,但进村的小车还是只有许亦这个轿车算是独一份,99年的时候已经把工具车替换成了丰田佳美。据说是从当年的”赖总“手头拿到的。村子里其他的车大部分属于工具车,或者面包车。不过值得大家庆幸的是许父从来都直言不讳的说要不是为了撑门面,根本就没想买这么贵的。还不如买个工具车在工地还能拉点水泥之类。这话说出来至少大家心里比较舒坦。

    村道的两边挂满了红色的灯笼。村里几个经济情况比较好的在许父捐2ooo的带领下一人出一些买了灯泡和电线,拉成了一条红色的长龙。有点像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里那一溜过去的灯笼如同红艳艳的火。灯笼绕着村道的两边,绕着村里的放映场也绕过那百年榕树,再加上各家各户都挂着的灯笼,一片热闹的红色世界呈现在了眼前。

    有隔壁村的眼红许父他们搞的那么热闹,想回去也搞一个。不过他们明显运气不怎么好,要么没人肯带头领捐,要么有人带头了,钱还没收上来就天黑了。即使收上来了,又遇到线路铺设等问题。在这除夕夜,没有提前做好准备是绝对不会有人给你做好。除了公家单位值班人员或者在自己家里开店的。家家户户都守在家里吃着团圆饭,谁会在乎那几百块工钱。

    除夕夜里总是热闹的,天暗下来后最热闹的地方从厨房开始。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起了热气,油炸的声音,爆炒的声音6续响起。

    许亦也在厨房帮忙打下手,许亦需要做的就是把炸好的鸡腿或者鱼肉放进嘴里,然后“这个不太熟”,“这个有点炸老了”的声音从嘴里不断蹦出。

    不到五分钟,许亦“光荣”的完成组织交代的任务。迈着八方步下楼了。

    o4年的春节确实难熬,许亦的内心是这么觉得。这里没有网络,不能互相QQ聊天打屁,没有手机,你连祝福短信群或者群收都是奢望。没有微博给你刷过年前的热点,也没有支付宝微信给你抢红包的机会。唯一有联系的就是放在一楼和三楼的固定电话,但爷爷为了避免其他邻居或者自家孩子乱打电话浪费钱,居然把电话给锁了,只留下个接听的话筒。

    就这样与世隔绝了。许亦仰着头看星星,心里泪流满面。下午他好说歹说的跟许母保证不会浪费电话费,要给几个老师打电话拜年,拿到电话钥匙才兴冲冲的准备回去给他们打电话聊天。结果现是空号。o4年哪怕许亦都是下半年才有的手机,其他人现阶段也都没有。这个时节也没有电话记录通讯录,都是拿纸质的或者电脑文档记载。许亦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小硬皮本的通讯录,翻箱倒柜后都没找到。

    心里升起的希望还没上天,就已经坠入地下。

    如果硬要说记住谁家的电话,许亦想说自己记得一个。不是因为这个号码好记,而是因为在17年前那几年每每想打个电话去问候但是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个人就是来到这个世界上匆匆一见的唐晶。许亦知道唐晶家即使在17年都没有搬过。家里的固定电话也没有换过。在唐晶走后,手机销户,QQ变黯,校内网的日志再也没有更新。不变的或者说仅剩的让许亦能够联系上的方法就是家里的地址和固定电话。

    许亦去过唐晶家,高二暑假时由于不想写暑假作业,去过她家借来抄。也是第一次遇到唐晶的父母,那对善良的中年人热情款待,乐观大方。家里经营者一个小市,既没有因为穿着老土的许亦而给眼色,也没有因为许亦与唐晶的异性关系而紧张。许亦当时觉得这样的环境才能造就唐晶乐观开朗,热情大方。

    第二次见面时许亦差点就认不出来。那是一对可怜的老人,抱着一个黑白的相框。憔悴的脸,深陷的眼窝,满头的白和麻木的眼神。那跪坐在地上的手紧紧的抓着相框的两侧,那充满绝望和哀伤的哭声衬着那永远定格在相框中的笑脸。

    后来很多次经过市的许亦看着唐母面无表情的坐在市的门口,一坐就是一天。唐父驼着背在里面给客人收银。

    多少次想电话去问候一下,按出号码后又重新删除。许亦又如何会忘记这个号码。o5**-5522***。

    现在的手拿着话筒,手却迟迟不能按下号码。许亦挂断电话,长吁了口气。

    7点钟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一家子都坐在餐厅。桌子上摆满菜肴。热腾腾的菜由一圈碗筷围绕。许父最后到来,脸上不见了忧郁,他拿出一瓶珍藏的茅台,据说已经存放8年。

    许父拿出两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另外再倒了一杯递给许亦。

    许亦和许母一脸惊讶,许父从来没有允许许亦喝酒。哪怕知道同学聚会也千叮万嘱不许喝酒,所以许亦在今年生日才会第一次喝,同时把醉酒的第一次也奉献出来。现在居然主动倒了杯白酒给他。

    “你也不小了,以前不让你喝酒是怕你喝酒了不懂得节制。”许父举着酒杯对许亦笑着说,“读书不是不能喝酒,但”喝酒伤肝,喝多伤脑这个我想你还是有听说的。”

    许亦默默的接过酒杯,呛人的酒精味散出来,才刚喝了啤酒就要升级白酒许亦表情压力很大。

    “现在你也懂事了,成熟了一些,爸相信你能把握好喝酒的度,偶尔喝一杯没事,但是不能贪酒醉酒。能不能做到?”许父在家说话习惯性带着点公司老总和军队作风。这代表许父的自信心又回来了。

    “能!”许亦大声回答。虽然心里默默吐槽前两天刚喝醉,而且被兄弟们架上了不是想不喝就不喝的。

    抿了一口许亦呛的不断咳嗽。许母一把抢过许亦手里的白酒,白了许父一眼。“平时不给喝,一喝喝白酒谁受得了。”

    许亦啤酒能喝半箱,但白酒喝一杯就开始晕,两杯就想睡。哪怕在17年聚会,也情愿用两瓶啤酒换一杯白酒。

    “可能吃了吗?我饿了”许亦赶紧转移大家注意力,先夹起桌上的虾放到爷爷奶奶的碗里。

    碗筷的碰撞声在餐厅响起,时不时传来笑声。伴随着远处零星的鞭炮声传到夜空。

    8点半,错过了开头的一家子在三楼沙上看春晚。许亦陪着爷爷奶奶唠嗑,两个老人一个耳朵听不清,只能看字。一个耳朵听的清却认不得字。许亦对o4年的春晚没有太多的印象,但即使是小品。梗也早就被网上玩坏了。因此许亦更多的是陪老人聊天,时不时介绍一下电视里的画面。许父看到儿子不像以前一个人窝着看电视对别人不闻不问,心里相当欣慰。他认为或许家庭的困难才会造就许亦的成熟,却不知从今年起工程越来越难做。家里的困难不只是现在。但许亦也是等到毕业后两年才慢慢的懂事起来。

    11点,爷爷奶奶先下去休息了,等待12点的时候祭拜。电视还在演但许亦中间又和许父就着花生又喝了半杯白酒。胃有些火辣辣的翻滚。人也有点晕。

    借着酒劲,许亦拿起电话躲在角落里。这一次没有犹豫,没有停顿,一串号码输入进去。

    “嘟。。。嘟。。。”

    “你好,哪位?”一个中年人厚重的声音传来。

    许亦的酒劲一下去了一半,后背感觉都要出汗。这声音按许亦的猜测应该就是唐父。

    “你好,我找唐晶。”许亦故意压低声线显得低沉。“我是唐晶学校的许老师,唐晶在吗?有点事找她。”

    “唐晶,电话!你们许老师找你。”电话外传来吼声。

    “咔。”一声响,电话接起来,“爸你把电话放下,我在房间里接。”话筒传来唐晶的声音。

    “你好?你是哪位许老师?”唐晶的声音清晰的传来。

    许亦感觉自己好像又醉了,听着这个声音,如同飘在空中。“我是你们班教化学的许老师。”许亦压低声音继续说。

    “你是哪位?我们文科班没有教化学的老师啊。”唐晶有些疑惑,顿了两秒。“许亦!”唐晶大声喊起来,然后又压低了声音。“许亦,是你吗?”

    “我不是许亦,请叫我许老师。”许亦说到一半突然笑起来,再也装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