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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椅子上还没个正形儿的男人本来还一高一低地翘着凳腿,因她带了点躁意的声音而停顿了几秒。

    梁勘坐在那,值班室里白炽灯的光拢着他英挺眉宇。两条长腿着了地,手上把那份文件合起,躬身丢到桌子上。

    他下颔稍抬,有些不解:“你是在生气?”

    温从宜回得很快:“我没有。”

    “……”

    就差把“你看我有没有”写在脸上了。

    梁勘出神地想了须臾,愈显纳闷的心境逐渐打开。

    小孩刚到安清,虽说是本地人,但大学也是个新环境。好不容易熟悉的哥哥在这,结果还没待多久就走了,难免郁闷。

    所以该说男女思维完全不一样。

    温从宜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估计真要给他一拳才能解心头怒火。

    盛夏夜里的空气中本该像大部分同龄人那样,充斥蔓延着冰啤泡沫酒味和烧烤的孜然香。

    穿着小裙子的少女和风华正茂的男孩在操场上散步,羞怯地藏起脸红和裸露在外边没被牵住的小手。

    但这块地方只有浓厚的消毒水和乙.醚味,送的花不是百合就是康乃馨,总之没有代表爱情的玫瑰。

    穿着条纹病服的患者进进出出找他听心跳,还有这位丝毫不解风情的白大褂医生端坐着,如此心安理得又本该如此。

    温从宜突然有点想哭,她这几年在图些什么啊?

    喜欢一个比自己大六岁多的男人,这人在某种意义上是自己养父养母的亲儿子,等于继兄了。

    门外有踩着高跟鞋的家属匆匆忙忙走过,来这里的大部分人都带着疲惫焦灼的心情。

    在分秒必争的生死判决场,温从宜觉得自己这份可有可无的感情太过渺小。或许于从小到大繁花锦簇的他而言,实在不值一提。

    “我回学校了。”她手上还剩几颗提子,再甜也吃不下去,索性放回到水果盒里。

    梁勘没拦她,斜靠在椅背上的后脑勺偏了偏。

    手掌往后握住勾头低了一天的颈部,往酸痛的部位捏了捏,定定看着女孩有些颓丧的背影发了好一会儿呆。

    伶仃脚踝离开走廊没多久,值班室的门又被敲了几下。

    正在翻译文献的梁勘猛然抬头,专注的眼神在看见来人后又挪了回去。

    他戴了副眼镜,高挺的鼻梁骨那一小处凸起卡着镜框不下滑。

    乌黑脑袋低着,后肩平直挺阔。露出几截突出明显的棘突骨骼,介乎于一种青年和少年之间的青涩嶙峋。

    把门关上的男人倚着墙盯着他,显然懂他这“不是重要的人,继续干自己事儿”的表情,立马不满:“哎梁医生,你见到我这是什么态度?”

    “看老朋友的态度。”他淡声。

    来的人是林渊,因为学的专业不一样,他前两年都在江城。

    但这次的博士生项目各科都有代表,他也在其中,这才特意趁着这个机会来了安清。

    “刚到楼上和我们神经外科科室的老师们见了见。”林渊自个在这值班室转了圈,往边上那张升降床上一坐,“我说你也是够狠的,这一年多就没回过家。”

    林渊和梁勘一样,独生子。

    从小到大没离过父母身边太久,江城出生江城上学。二十来岁的人了,说什么恋家倒也不可能,就是养成习惯了。

    好像大部分的家里要只有个独生孩子,就会管得格外多点,也格外亲。总想着孩子不能离家人太远,也不知道是不是怕老无所依。

    “你看去外省工作的潘子他们,就能保证一年回趟家?”梁勘没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停下笔,把眼镜摘了,直接了当地转移话题,“刚一一出去了,你们没碰上?”

    “那是一一?女大十八变,一年一个样啊!”林渊想到差点撞上的那姑娘,鹅黄t恤,棉白色长裙,眼角红红的。脑袋才转过弯来,“难怪我听着她喊了我一声什么哥哥,还以为来搭讪的呢!吓得我这已婚男士目不斜视,话都不敢多回一句。”

    “……”梁勘薄唇轻易吐出几个刻薄字眼,“她瞎了吗?搭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