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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云的笔顿了顿,含笑录下了花婉婉的诗。

    工部尚书千金青青率先笑道:“你这样还说不会写诗,未免太过谦逊了。”

    “是啊,你若是不会作诗,恐怕我等都要羞愧的无地自容了。”礼部侍郎小姐叹道:“云想衣裳花想容……花小姐大才,我等甘拜下风。”

    不多时,寿宴摆起,男女分席而座,一道槅门挡住。

    外间是男客,王尚书陪坐。里间是女客,由王夫人作陪。

    王尚书笑声爽朗,从槅门外传来:

    “来,太白兄,你我对饮三杯。”

    “太白兄高才,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这般诗句,千古之中,只有太白兄一人罢了。”这是谢翰林感慨与欣然的声音。

    “除此以外,太白兄的‘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与‘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这三首诗一出,太白兄之才当扬名天下。”有人感叹。

    内里女眷之间本是其乐融融,闻言一下都安静了。

    工部尚书千金青青是个直性子,喊了出来:“方才外间是说,那惊才绝艳的诗句是一位叫太白的儒者所做?”

    “那……婉婉,岂不是……”青青不忍说出窃文二字,这对年轻女郎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花婉婉脸上惊惶一闪而过,她心中疑惑道:莫不是遇到了穿越的老乡?太白,李太白,难不成这世上也出现了一位李白?

    宴席上气氛凝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向了花婉婉。她脸色冷凝,不发一言,难看至极。

    王夫人眉目闪过不悦,却依旧勉强笑道:“大家不必客气。”

    在座宾客不肯驳了王夫人的面子,均按捺下对花婉婉的鄙夷,举杯换盏。

    只是止不住席间低低的耳语与交谈,花婉婉觉得她们都在嘲笑她、辱骂她。她握住酒杯的手指都青白了,留下了淡淡的杯印。

    槅门外还在说话,席间觥筹交错。

    过了一会儿,外间静了下来,不多时可听到筷子敲击瓷碗的声音,清脆悦耳。

    男人吟唱的歌声响起,语气豪迈潇洒:“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事多烦忧……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花婉婉全身都在抖,手指愈发的用力,只听“咔擦”一声,瓷杯竟然被她捏碎了。

    这分明是李白的……诗啊。

    女眷都望向了她,有人嗤笑:“商户之女,就是这般上不得台面。”

    “原以为是惊才绝艳的女子,哪里知道不过是窃贼罢了。哎,世风日下。”

    “我就说这般老练的辞藻,哪里是她这个年纪可以作出来的。真是为难她小小年纪,竟然能偷的面不改色,当真是好‘涵养’。”

    话一说开,便如放开了水闸,一时里厅谈笑不停,讽刺不绝,好不热闹。

    花婉婉面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红。她捂住头,有些不堪忍受这些言语的模样。她站起来,朗声道:“你们有何证据是我抄别人的,为何不是他抄了我的诗句呢?”

    花婉婉说完,心中镇定道:若对方同是穿越者,她怕甚,不过是文抄手遇到了文抄手罢了。来啊,互相伤害啊!若是对方是个古人,纵然是李太白再世,她也不怕。她熟记上千首诗词歌赋,还能比不过一个古人么?无论如何,这次她都不能输。

    她穿越之际,霞光万丈,红日当空,这就是上天给她的预兆,她必定不会碌碌无为一生。这些可恶的古人...…全都当拜在她石榴裙下才对。

    若是微云知晓了花婉婉此时想法,定然会比个中指,淡淡道:蛇精病啊!中二少女,药不能停。

    花婉婉眉目间含着笑意,谈笑自若:“金樽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她温柔的声音含了几分豪气,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方才嘲笑她抄袭的人面前:“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微云摇摇团扇,微笑不语:果然,除了李白,穿越女还喜欢用苏东坡的词。恩,微云自己也很喜欢拜读东坡先生的词。

    花婉婉信手拈来两首诗词,每首都是上乘之作,每一首都可传世,并不逊于水榭长廊那一首,这般才华卓绝的女子,真的是个文坛窃贼吗?

    槅门外的谈笑声也随着花婉婉的声音逐渐淡了下去,最后静默的可怕。

    白瓷溅地,瓷杯碎裂。

    槅门外那位被称作太白的儒者语气颤抖,激动地问:“门内是哪位小姐在作诗词?”

    王夫人毕竟还是有些心疼花婉婉,立刻就笑起来:“不过是女子闺阁之作,外面的都是饱学儒士,就不在你们面前见笑了。”

    王尚书极爱诗词,大笑三声,喝道:“都是通家之好,不必那么拘礼。这……哪里是闺阁之作,恐怕在座诸位,除了太白先生,没人能有这般才华了。”

    谢翰林也赞许:“我等竟不如一位女子,实在是汗颜呀。”

    太白先生顿了顿,或许是太激动,竟然咳嗽了几下。他抑制住波澜起伏的心,问道:“姑娘才华高妙,令人敬仰。不知姑娘可否再作几首,让我等见识一下?”

    他继续道:“我见才欣喜,一时忍不住,让在座诸位见笑了。若是姑娘觉得为难,就当我呓语罢了。”

    花婉婉淡然道:“先生谦虚了,请出题吧。”

    太白先生走了几步,窗外新月如钩,晚风凉凉,柳枝舒张。

    他看向屋角的一方浅池,水流清澈见底,鲤鱼潜在嫩绿的叶子下游动,花茎摇动,粉莲轻颤。

    太白先生沉声:“就以莲花为题,诗词骈文均可,如何?”

    花婉婉唇角微动,低头轻笑,唇齿吐露惊人华章:“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杨隋以来,世人甚爱牡丹。”

    她眉目若画,在烛火中美的惊人:“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花婉婉叹息一声,傲视全场女眷,亭亭玉立,孤清至极:“……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方才嘲笑花婉婉的女眷面色愈发难看,她分明是在讽刺她们不过是泯灭众人的愚妇,唯有她花婉婉是那中通外直,不蔓不枝的莲花!以花喻己,践踏她们,欺人太甚!

    王夫人皱眉:虽然婉婉聪慧,才华横溢,对他儿子也有恩。可是她太过孤高,把全场的贵妇小姐都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