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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不快去把尸体处理了,难道还等着我教你怎么做吗?”唐九眉目雅致。

    微云深深地凝视望了他一眼,按捺住涌动的情绪,咬咬牙:“是,公子。”

    她取了旮旯处生锈的铁锄头,在离屋外不远的竹林中挖了个坑,不吭一声地把猎人尸体拖了过去,用黄泥土掩埋了。

    空山新雨,透着竹叶的清香气息。

    微云去小溪边洗手,使劲地搓了搓。

    回了屋,唐九道:“收拾一番,明日我们要去蜀城。”

    微云抬眼,他眉梢平和,眸色浅谈。

    当夜,微云做了个梦。唐九跪在她身下,她拿着一条长皮鞭,说一句话便打他一鞭:“我就知道,总有这么一天,你会落到我手里。叫你给我喂毒,叫你拿别人的命不当一回事,我打死你,打死你……”

    唐九肌肤胜雪,被打得皮开肉绽,浸着殷红的血:“呜呜呜,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了……”

    这个梦实在是做得太好,让她次日醒来时还咂舌,身心一阵舒畅淋漓。

    微云用早前采下的可食用青苔卷了冷饭,做成饭团的样子,带在身上,又装上两个盛水的竹筒。

    唐九做了一番乔庄打扮,微云在他指点下摘了山中药草熬成水,把他的脸染得蜡黄,滴泪痣隐去不现,眉毛被微云用炭条加粗,孔雀翎头簪被他囊入怀中,换上了微云削的竹簪。

    他由一个容颜佚丽的美郎君变为了相貌平常的农家子。

    寅时出发,天色未亮,星辰可见。她牵着唐九慢慢上路,偶尔崎岖处,她还会背他一段路。

    直到午时,才到了蜀城。

    城中房舍如畦田,俨然齐整,青石街道,纵横交错。喧闹声繁杂,叫卖声此起彼伏。

    街道上摆满了小摊,行人如织,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微云一路行来,都牵住唐九的手,怕人群冲散二人,她毒未解,若是从此与唐九分散,她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唐九垂下眼帘,一直沉默地跟在微云身边,偶尔还是会被路人撞到。

    穿梭出街道,行到了僻静清冷的巷子,唐九沉声:“蜀道艰难,陆路难行,唯有凭借水路,我们才能离开蜀城。”

    微云心头狂跳:“是。”唐九打算离开了蜀地,她回归鹤山庄的希望就多了几分。

    她牵着唐九的手,在他指点下,往渡口而去。蜀城之中南来北去的渡口共有三个,小船客船都停泊在此。

    微云在渡口前瞧见了身穿湖蓝色蜀绣的唐门弟子,个个神采飞扬,意态高傲。

    十几个唐门弟子守在渡口,对上船的行人严加盘点。

    偶尔还有一群唐门弟子沿街而过:

    “掌门说,若是那小杂种未死,肯定会来这蜀城中。”

    “他自然不会躲在乡野中,籍籍无名到老。”

    “依我说,不过是妓生子,何必这般大动干戈,闹得蜀城不安宁。”

    “呵,你倒是小瞧他,内门弟子被他杀了几十人,我们这些外门弟子……就算逮住了他,也不过是平白送死……”

    “我只是私下合计,那小杂种再厉害,不也是个瞎子。他从那么高的悬崖落下,说不定他早已葬身野兽之腹了。退一万步,就算他侥幸活下,目不能视,说不得会饿死,或者走错路,落入水中淹死了。”

    “我告诉你,小时候我见过唐九一面,正遇上他那做妓ji女的母亲千里迢迢,带着他来唐门认亲。这事被老夫人知晓,让人打了那妓子一顿,听说那妓子血流如注,心肝都碎了。

    老夫人说:‘妓生之子,不定是谁的种呢?凭地赖上我家,脏了我家的地。’

    老掌门此时从外回来,见到了唐九跪在妓子面前,悲切哭泣。老掌门揪起唐九衣领,看了好一会,摸了他骨脉,大笑:‘是个练武的坯子,应当是我儿。’自此,唐九才入了唐门。”

    “后来,听说老夫人不肯为唐九起名,随意地指了指:‘就当养个阿猫阿狗逗着。’老掌门也颇为不耐烦,随口一说:‘排行第九,叫唐……九吧。’

    听内门弟子说,唐九初时在唐门中十分乖觉,竟然把老夫人嫡子、少主唐如山哄得围着他转,对他好得不得了。”

    有人嗤笑:“你这就不明白了,如今少主接任了掌门后,欲杀唐九而后快,这其中有个大大的缘故……”

    “噤声,在背后非议掌门,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一群弟子嬉嬉闹闹,渐行渐远,消失在巷尾中。

    唐九与微云躲在屋檐墙角下,将这群唐门弟子的议论听得清清楚楚。唐九孤傲地站在她身旁,悲喜不惊,神色无澜。

    唐九轻轻笑道:“微云,听够了,就继续往前走,去看看其他渡口情形如何。”

    微云正色,收回缥缈的神思:“是,公子。”

    不出所料,另外的两大渡口都有唐门弟子在。

    微云愁眉,凝望着秋风渡口,围着一群唐门弟子。

    江河上的渡船星罗棋布,其中一艘巍峨趸船引人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