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月上枝头的时候,两人才到南瓷家门口。

    走廊的感应灯好像坏了,只有安全通道的微光透进来,明明灭灭,将袁畅佝着背的身影笼在里面。

    又是一声响亮的“密码错误”。

    袁畅无语地站起身,发泄般地拧了拧门把。

    当初南瓷被恐吓,他考虑到南瓷的安全,执意找人换成了眼前的智能门锁。

    结果现在进不去。

    楚倾见状,淡笑一声走上前,伸出骨节修长的右手按下几个数字。

    1224。

    门锁“咔嗒”一声打开。

    袁畅刚想打电话给南瓷,闻声惊在原地,眼睛瞪得老大,粘在楚倾身上。

    楚倾开了灯,转头看见袁畅还站在门外,五官皱在一起,表情看着滑稽怪异,他觉得好笑,问:“你不进来吗?”

    那口吻,莫名染着男主人的姿态。

    袁畅反应过来,神色复杂地抬脚进去,伸手把门带上。

    公寓里冷冷清清,头顶的白炽灯照下来,没有暖调,干净得快要找不出一个人生活的痕迹,除了隐在黑暗里的墙面柜。

    袁畅没乱动她的东西,只是面朝楚倾,怒其不争地叹一声:“你真是害人不浅。”

    楚倾垂下眼睫,唇角勾起一抹极小的弧度。

    然后袁畅话锋一转,像个即将慷慨赴死的战士,话里带着坦然,“楚倾,如果哪天你们决定在一起了,早点告诉我。”

    他已经可以预料那一天的腥风血雨。

    楚倾闻言愣了一下,唇角的笑一点点消失。

    原来所有人都这样以为。

    以为只要他说一句喜欢,南瓷就会毫不犹豫地点头。

    袁畅见楚倾失神,像是见着稀罕玩意般,凑到他面前,片刻后憋出一句:“你不会不行吧?”

    “……”楚倾没再搭理他,转身朝南瓷房间走去。

    袁畅得了个乐子,麻利地跟上去,但到底没忘正事,弯腰翻找着。

    按照南瓷的描述,那份邱玉珍为了领她进门的DNA报告就放在她的床头柜里。

    南瓷没有小女生爱乱堆东西的毛病,床头柜里空空荡荡,零星散着几个头绳。

    因此靠里的一个白色药瓶就显得格外突兀。

    袁畅被好奇心驱使着伸手去拿出来。

    他放到台灯下看,瓶身上的字被磨得有点糊,却依稀能辨认出药名——

    帕罗西汀。

    楚倾抬眼就见袁畅整个人如遭雷劈,僵硬在原地,不明所以地绕过来,“怎么了?”

    袁畅迟钝地缓过神,把药瓶递到楚倾眼前,艰难地咽了口水,“……这是治疗抑郁症的药吧?”

    楚倾捏着药瓶,指骨收紧,静默半晌后给了肯定的答复:“是,南瓷有抑郁症。”

    顿了顿,还补了一句:“六年了。”

    袁畅听出他笃定的语气,皱眉反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三个月前南瓷在H市进过医院,那次知道的。”

    他一点也不愿回想那天。

    临近深夜他给南瓷打电话,却没等来南瓷娇柔的声音,接线的是一道极其冰冷的女声,告知他机主正在抢救,还没脱离生命危险,情况不乐观。

    也是那一刻,彻底的心慌让楚倾意识到他或许已经动了心,在不知道哪个瞬间。

    这个圈子纷繁复杂,人心隔肚皮,他见了太多拙劣又虚假的感情,只有她带着满身赤诚,走到他面前,热烈地告诉他——

    爱你啊。

    袁畅的眼皮又是一抖,拳头慢慢攥起,“她出什么事了?”

    “急性胃出血。”

    袁畅心里五味杂陈,眼里是不加掩饰的震惊,“她和我说只是低血糖,从来没说过这么严重。”

    房间里有长达五分钟的沉默,两人各怀心思。

    直到袁畅拿出手机,拨了电话出去。

    那头在快要挂断的时候被接起,南瓷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平淡,“是找不到吗?应该就在左边……”

    “南瓷。”袁畅握着手机,抬头能看到窗外惨淡的星光,他出声打断南瓷的话:“你告诉我,抽烟是不是因为抑郁症?”

    南瓷闻言一愣。

    脑子宕机几秒反应过来,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那药她早就不吃了,一直放在床头柜里,没去碰,也忘了扔。

    今儿大概正好被袁畅碰见。

    南瓷不置可否,对袁畅说:“袁哥,我不想拿抑郁症卖惨。抽烟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坏事,他们怎么评判我管不了,我不可能去迎合每一个人。”

    袁畅没想到南瓷会说出这种话,反倒沉默了。

    “你应该去过孤儿院了吧。”

    袁畅依旧没吭声,算默认。

    南瓷无所谓地笑道:“袁哥,收起你泛滥的同情心吧。”

    “我……”

    “我从没觉得自己有多可怜,比我惨得大有人在,世界上哪个人不是在努力活着?人总得往前看,再说那些痛苦我都释怀了。”

    南瓷轻缓的声音在一室寂静中字字清晰。

    可她越是这么说,两个男人的面色越是沉重。筆趣庫

    释怀真有这么容易就好了。

    袁畅在谈判桌上擅辩的嘴此刻却有些笨拙,安慰的话都显得很苍白。

    气氛正僵凝着,楚倾朝袁畅做了一个手势,袁畅会意地把手机递给他。

    “南瓷。”

    他的声音有点低沉,在万籁俱寂的夜里像被玉石打磨过,叫她名字时辗转缠绵。

    南瓷听到楚倾的声音吓了一跳,赶忙把手机移开,看了眼来电显示。

    是袁畅,没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