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年轻男子烹好了茶,亲手捧给安瑾宁一杯,自己则在与她隔着茶几的座位坐下,挑眉问:“哦?为什么这么说?”

    安瑾宁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继续问:“你们是父子,还是兄弟?”

    “您觉得呢?”男子直直盯着她,大有你不先告诉我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就不告诉你你想知道的意思。

    “这位先生的琴技很不错,只是情绪太过饱满,全无闲云逸鹤的风范。”安瑾宁说话的时候同样回望着那锐利的目光,没有露半点怯意。实际上她心里很紧张,她是在演一个非常淡定的角色,可能不知不觉中,还模仿了一些南明的动作和神态。

    中年男子又拨弄了两下琴弦,自嘲道:“就因为这个?可是……”

    年轻男子制止了还想要继续说话的中年男子,眼睛笑成了两道弯:“好了哥,既然她都看出来了,咱们就承认了嘛。”

    安瑾宁并不十分肯定自己的判断,她的指认存在赌博的成分。

    鸩所描述的关于逸鹤的容貌,在眼下这种情况里派不上什么用场,因为这兄弟二人长相相差不大。没办法得出准确答案的原因还有一个,就连鸩都拿不准,这兄弟二人,谁是真正的逸鹤。毕竟他的级别没有逸鹤高,整个组织里明确清楚逸鹤情况的,除了上任门主朱雀、羽枝负责人凤凰,再就是原来的花枝负责人牡丹。其他人,听说就连逸鹤的亲信都没能摸清他的底细。

    换言之,逸鹤是个非常没有安全感,谨慎过头的人。这样的人,通常会被默认为上了年纪。在许多人的刻板印象中,年轻人应该是活泼有朝气敢想敢拼的。

    但他们忽略了一件事。

    神隐门这个组织存在了许多年,门主和牡丹皆已换人,那么逸鹤呢?还会是当年的逸鹤吗?

    “大小姐是不是在想,我是什么时候从我大哥手里接了这个称号?”

    安瑾宁被这一句反问问得有点懵,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是什么意思?难道之前的逸鹤是这位弹琴的中年人?

    年轻男子看着安瑾宁脸上的窘迫,噗嗤笑出声来:“以大小姐的身份,自然是您说谁是逸鹤,谁就是逸鹤了。”

    安瑾宁的表情比刚才更难看了,她发现这个年轻人的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她根本无法分辨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在开玩笑。她这时候才意识到,之前在神隐门的那段时间,她实在是被身边的人保护得太好了,没有感受过组织里太多的波澜诡谲,这会儿有点应接不暇了。

    她喝了口逸鹤递过来地茶缓了缓,才抓回了自己的思路:“上一代逸鹤与你们是什么关系?”

    “是我大哥,”年轻男子随手一指那位在缓缓波动琴弦的中年人,“这是我二哥。如果大小姐还想了解更上一任,我也可以告诉您,那是我们的父亲。”

    安瑾宁被这个解说搞得头大,怎么,逸鹤这个代号还是世袭制吗?

    “如果大小姐没什么想问的了,是不是该轮到我了?”逸鹤说这句话的时候,前半句还维持着和善的表情,后半句倏然变脸,情绪变化快得惊人,那样冷漠傲然的神情让安瑾宁在这温暖如春的厅堂中感到了一种由内往外而生的寒意。

    她现在深深觉得,自己绝对不是这位年轻人的对手。她是料定对方现在没有想杀她,才敢孤身犯险,下次她可不敢再这么冒失了,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没等安瑾宁有所回应,逸鹤已经伴着悠扬的琴音起了话头:“你是来阻拦我们的?”

    安瑾宁眼睛转了转,思索片刻后回道:“我都不知道你们想要做什么,为什么要阻拦?”

    逸鹤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些:“既然这样,就是说可以合作?”

    “谈合作,至少先让我知道咱们要做什么,目标是什么,有什么计划吧?”

    “大小姐也没传说中那么笨,一招不慎,把脑子里那点智慧都倒腾空了,”逸鹤的表情变化很频繁,可以说是安瑾宁回到古代之后,见到的表情最生动的人了。他又在笑,笑着笑着又换了一张漠然的脸,拿出一种公事公办的态度,“但我也不是傻子,没确认你的诚意之前,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组织里人坑人的事,你我遇到的还少吗?”

    一旁弹琴的那位逸鹤的二哥,手中流出的琴音则一直伴着他的表情调整着快慢舒缓,两人配合默契无间。

    很长时间的沉默,桌上的香炉一炷香燃尽,都没有人再开口。安瑾宁起身告辞:“谁都不想退让的话,看来今天谈不下去了,我先回去了。”

    逸鹤也没有挽留她,反正人就住在自己店里,他想什么时候见都能见:“帮我给凤凰大人带个问候。”

    “我会的。”

    安瑾宁离开后,厅堂内的两个人一个抚琴一个饮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又一曲终了,茶已凉,逸鹤没有再添热水,而是走到自己兄长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