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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母体受创,差点没保住他的小命,七个月的时候,早产!你能想象,巴掌那么大的孩子是怎么努力存活下来的么?”

    七个月,早产?

    云景笙低着头,讽刺的一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怎么如此荒唐?

    何慧看他沉默,又继续说:“她和她的母亲抱着病重的孩子来找我,我本来想把这孩子还给你们云家的,但是,她母亲坚决不同意,宁愿把孩子过继给我不会生育的儿媳妇,也不愿把孩子交给她的亲生父亲,这其中的怨恨,你应当比我清楚。 (  .  . )”

    怨恨?

    没错,他们本该是互相怨恨的两个人,却偏要如此藕断丝连。

    这样的羁绊,让他该如何放手?

    他轻轻的扯着嘴角,尽管他此时的笑容看起来是那么苍白无力,心脏像被人无情的往下撕扯般,一阵剧烈的抽搐。

    “这孩子福大命大,就像她的母亲一样,即便已经在生死线上徘徊,也能安然无恙的活下来,但是治疗是长期的,为了配合医生,我不得不把他送到国外去,但是,你知道的,我是一个商人,凡事讲求利益,既然要在他身上花那么多钱,那就要花得值得,如果他变成我段家的子孙,一切就都不同了。”何慧依旧平静的笑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沙发上的人早已铁青的脸。

    “我让她签下协议也是有原因的,不仅仅是为了让他过继到我段家,最重要的还是要给他一个名分。”说到这里,何慧的眼里分明出现了一丝狡黠。

    那墨色的眸子缓缓眯起,眼底闪过凌厉的寒光,让何慧自觉的收起了笑容。

    她说,“你知道么,依多拉部落的规矩,行传统大礼嫁娶的女子,失婚以后是不能亲自抚养孩子的,也就是说,就算我不让他过继到段家,那这孩子一辈子,都是无法落户的黑人。”

    他握紧的拳头紧紧压在腿上,就算努力压制着怒气,也抵挡不住上下起伏的双肩。

    何慧看着他如此动怒,只是轻轻叹息一声,“所以,她才央求我解救这孩子的命,只要能让他活下来,就让他过继到我段家名下,协议书是她自愿签下来的。”

    自愿签的……

    宁愿让自己骨肉随他人姓,也不愿意回头找他,他们只见原来早在四年前,就已经变得如此陌生。

    何慧说完了所有的话,屏住呼吸等待她的反应,然而,他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垂着眸,面无表情的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疏离,让人猜不透情绪。

    午后的暖阳透过淡薄的云层,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而他依旧沉浸在时光追逐的痕迹里,那些难忘的记忆,竟然印在身上,突然之间唤醒,激起层层腐朽。

    许久,他才眨了眨眼睛,抬眸,看着眼前的照片。

    颤抖的伸出手,拿在手里凑近了看。

    那些见证她悲惨遭遇的谜团,该是揭开的时候了。

    “你真的不知道,她的这些伤是怎么来的么?”他抬起头,冷漠的眸子注视着何慧。

    想起她曾经那么洁白无瑕的躯体,因为这些丑陋的疤痕,那么爱美的她,还要怀着孩子熬过那段痛苦的时期,该是多么残忍的事啊。

    何慧低头看了他一眼,无奈的摊摊手,“关于这件事,我怀疑院方和她本人都有所隐瞒,因为这些疤痕明显是砍伤,但是她坚持说自己拖着行李出来的时候,被车撞了。”

    被车撞了?

    记忆又回转到四年前的那个雨夜。

    雨水冲刷着玻璃,他模糊的轮廓印在上面,穿透雨帘,看着她单薄的身影,拖着箱子孤独的前行,直到消失在雨雾中。

    突然,一阵穿透耳膜的急刹声划破黑夜,然后,他听到了重物坠落的声音。

    愣了一下,看着没有人烟的公路,最终,迈出去的步子还是收了回来。

    他知道,这个女子,从今天开始,便与自己,生死无关……

    一念之差,他们竟然错过了一个轮回。

    他忽然想起了她身上那些早已枯竭的伤痕,她用那具年轻的身体,换来了他这么多年的愧疚。

    终于,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那样短暂的分别,她就已经可以对自己做到形同陌路。

    原来,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痛了自然就放下了,这句话,是真的。

    他几乎想感觉到,再次重逢,他对她蛮横无理的时候,她那样复杂的心情。

    必定是交汇着无数的痛楚、无奈、不安和心酸。

    四年的时光,如此漫长,更何况是在这样纠结难缠的怨恨里,原来,这四年,过得不好的,不止他一人。

    而这一切,是他们互相赠与对方的礼物,一份不愿意还不得不收下的礼物。

    突然回忆起,那次不美好的重逢,“我的家没了,我的爸爸也没了,你毁了我所有的一切,还不满意么?”

    是啊,她的家已经支离破碎,她的父亲也在狱中以死谢罪,骆家所有人都得到他想要的报应。

    可是,为什么他一点也不觉得畅快?

    她的父亲也曾经让他家破人亡,现在,他只是用同样的方式,把别人给他的东西,加倍的还回去而已,他不停的在心里安慰自己。

    这样,是不是他就该满意了?

    这样,是不是他们就该各不相干了?

    ……

    何慧看着他那锐利的黑眸,一动不动的紧盯着手上的照片,周身散发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威严,原本拿在手里的合同又收了回去。

    良久,他才站起身来,优雅绅士的扣好西装扣子,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看着何慧,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笑容,“谢谢何总讲的故事,尽管,它并没有打动我。”说完,便立马恢复以往的面无表情,大步朝门口走去。

    何慧看着他要走,这送到嘴边的肉可不能白白让它飞掉,拿着合同又追了上去。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就看在我白帮你养了那么多年儿子的份上,环岛的项目真的不能考虑一下段氏么?你也看到段氏这几年的运营情况了。”何慧拽着他的胳膊,小声的乞求着,他却没有丝毫动容,依旧头也不回的继续走着。

    看着那毅然决然的背影,何慧急得在原地跺脚,“就凭你儿子身上的那颗人工心脏!你也该把环岛的项目给我!”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冲着他吼出这么一句。

    那从容的步伐终于停了下来,淡漠无痕的冷眸平静的扫过身后的何慧,眼底散发着嗜血的光芒,看着她,一字一顿的说:“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回到车里的那一瞬,所有的高傲自尊全部荡然无存,小助理看着他几乎是魂不守舍的样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么落魄的样子,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一向站在云端的他,就像被人遏制住咽喉一样的无助。

    “去之前那家幼儿园。”良久,他才沉着声音对司机吩咐。

    司机沉默着点了点头,调转车向往幼儿园的方向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