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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人哪!刺客!来人呀!救命!”

咖啡也一样,老实不客气地吃了一大口煎蛋,跟着张嘴呼呼吹着热气,咚地一声由椅子上跌下去,绕着桌子又跑又跳地龇牙咧嘴咆哮。

嘉茹不知道他何以突然想到它们,不过她的确知道他在说什么。

“它们来到家里以后,还没有和我们分开过。”她说。

难得的是易风。她对猫和鸟部没有好感,尤其不喜欢嘉茹把红茶和咖啡“宠得无法无天”,却愿意帮忙代为照料,直到嘉茹回来。

“谢谢你肯带祖安和我同行,嘉茹。”敬桐说。

空中小姐送来红茶和咖啡,他接过来,道了谢,和嘉茹目光相遇,又一阵忍不住的好笑。

“你喝什么?”

“我喝红茶好了。”

敬桐看着杯子里的咖啡。“自从认识你家咖啡以后,我喝咖啡都有点喝不下口,好像它忽然有了生命,喝了有罪似的。”

嘉茹轻啜一口茶。“没想到你如此感性。”

“哦,我还有很多优点,你慢慢会发现的。”

她专注于用双手端住茶杯和杯碟。她已经发现的部分,已足令她倾心了。她仍无法确知她这样是对是错。她知道他关心她,关心祖安,并不以她的遭遇、祖安的出身,而对他们另眼相看。可是曾几何时,关心已经不够了。但她能要得太多吗?他分明和她在许多方面都不同。

“在想什么?”

她的一只手不知几时又到了他掌中。嘉茹慢慢放下杯子。

“我不晓得该如何谢你。”

敬桐皱一下眉。“这么说不是太见外了吗?”

“敬桐,我想……”

“妳想得太多了。嗯,祖安丰富的想象力,大概是你教的了。”

再一次,她意会了他言之所指。

她微笑。“对祖安来说,云从来不是云,它们是他想象天空里的各种东西。”

他指着它们,大叫:“看哪,一条大鸟。啊,那边,那边有树叶,好大的一只树叶。鱼吶,有一张鱼。一个积木在鱼上面。”

祖安形容东西用的单位皆自成一格。敬桐三十几岁了,却经由一个智能不足的男孩,发现了天空可以是一幅艺术作品,也是许多小生命的集合处。

“你知道你每次说着祖安时,你的神情有多美吗?”他柔声低语。

她双颊飞红。“祖安的一切都很美,我常想,他是真、善、美的表征。”

“妳也是,嘉茹。没有你全心全意的爱和呵护,他的真善美很有可能只是个可怜的残缺。”

“你说得太好了。”她轻声道,按抑住她的感动和些许感怀。“祖安小时候,我不像现在可以把工作接了带回家做,必须带着他和我一起出去。绝大多数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或者悲悯、可怜他。有些人当他是有传染病的怪物,忙不迭地把自己的孩子带远离他,甚至还有人对他提出些残忍的问题。”

他握紧她的手。“祖安懂吗?”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多半不大懂吧,他很天真。所以无知有时候真的是一种福气。”

但是她却承受了那些鄙视的目光。他懂。

“如果到了那,你决定和你父亲见面,你会带祖安去见他吗?”

他掌中她的手立刻变僵硬。

“我还没有想过这件事。”

“祖安也是你恨你父亲的原因之一,是吗?”

她转开忽地闪着泪光的眼睛。“我是恨过他。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我很恨他。”她轻而低的声音里,只有喟叹,没有恨。““那时候我身负巨债,祖安又小,我走投无路,想到是他的狠心和无情造成这一切……当时,我真的是恨他。”

“为什么你一再相信你父亲要对这些后果负责呢?”他纳闷了好久,她从未给过他直接的答复。

“要不是他把我们赶出来,妈不会堕落得变成酒鬼和赌徒,我也不会非得嫁给一个搞地下赌场的男人。”

“他告诉我是你母亲带着你离开了他。”

嘉茹要收回手,他不肯放。

“你同意和我去新加坡,我便在电话里向他提起了你的事。我想该给他个心理准备。”

她的手在他掌中颤抖。“好让他有时间准备更多谎言?”

敬桐的表情严肃,眼神则十分温柔。

“我没有提到祖安。他听到你没有收到过他的信和钱或支票,他非常震惊。相信我,嘉茹,我为你父亲工作十几年了,他从来不说假话。他能有今天的地位,是因为他的诚实和正直,为他赢得同行同业的信任和尊崇。”

“我很想相信你,可是他对我和妈妈不闻不问二十多年,也是事实。他赶妈妈出门,叫她带我一起滚出去,是我亲耳听见的。”

他摇一下头。“嘉茹,我真心的希望这一切在你和他见面后都能澄清。同时我要你知道,不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