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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雪——?!”

    而另一头。

    亦在迟雪踏入门诊部,在一层等电梯的同时。

    身边陡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她正要进电梯,闻言一怔,循声侧头望去,瞧见老同学略显惊诧的表情。

    两人面面相觑良久。

    末了,是陈娜娜伸手把她拉到一边。

    上次见的时候,还是各自狼狈不堪,一念之差的生死关头。

    如今再见,陈娜娜的生活似乎却已回复如初——至少从表面看是如此。她依旧是当初重逢时那个妆容精致、装扮雍容的美丽女子。

    唯一改变的,或许只有她看她的眼神。

    三分歉疚,四分怜惜。

    “迟雪,”她说,“上次之后,一直没机会来见你——我来的时候还在想,说不定真巧能碰到你呢,毕竟都在一个医院。”

    “你过来是……?”

    “来做产检。”

    产检?

    迟雪下意识抬起手腕看了眼表。

    这都这个点了。

    “我提前约好了比较熟的医生,多给了点‘加班费’。”

    陈娜娜却似乎看出她表情疑惑,很快又开腔解答:“不想再被别人拍到上八卦头条了。而且,比起私人医院,我更相信这里的医生。”

    至少还有些公德和底线约束。

    不会那么容易被叶南生买通。

    后面那些话她没有说出来,只眉心隐隐一蹙。

    思忖片刻。

    却忽然又开口问:“对了,叶南生,他最近找过你吗?”

    “没有。”

    而迟雪毫不犹豫地摇头,“之前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

    “……说清楚?”

    “嗯。我说了我们不是一路人。”

    有些事只可意会,便不必说得太明白,点到即止即可。

    陈娜娜瞬间会过意来。

    然而,表情却也因此只有一瞬的轻松,很快又凝重起来。

    “说清楚了也好,他最近很不正常,突然变得特别雷厉风行。干了几件大事,和他爸也吵得很厉害。”

    陈娜娜小声说:“他那个人你知道的,装得很好,但是野心并不小。一个小小的保险公司不可能满足他的——听说他最近还准备要吞了叶家的海运线。但我也只是听说,方进平时不太跟我说他们父子俩的事。我只是感觉……总感觉像是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一样,你要当心。”

    当初方进不愿意用五成的航运费换取她和肚子里孩子的安全,如今却会因为叶南生的步步紧逼而让步,说不心酸是假的。

    但是比起心酸,多年来社交场上的人情历练,却更让她从中嗅到了些许不寻常的意味。

    “叶南生……一向是个先礼后兵的人。”

    她说:“我总觉得,他是要‘夺权’了。”

    而他突然决心夺权的契机是什么?

    夺权之后又会要做什么?

    一个男人。

    世俗意义上的功成名就,便是先立业,后成家。

    “而且,我也总觉得,他对你不一样。”

    陈娜娜说:“至少和对我、对他以前那些女朋友不一样——他对你有很强的企图心。”

    叶南生极像他的父亲。多半时候,看似温和的表面下,实则带着对周围人高高在上不堪一望的蔑视。因此女人也好,其他的“身外物”也罢,都不过是过眼云烟,想换就换的东西罢了。

    这也是为什么叶南生后来知道她和他的父亲在一起,最初并没有那么生气。

    真正的愤怒,只不过来源于她竟然希望通过一个孩子绑牢这段关系。她损害到了他的利益。

    可是对迟雪不一样。

    “……”

    她眼神讳莫如深,定定望向迟雪。

    脑子里思绪翻滚,踌躇再三——却最终还是没说——她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一次,叶南生竟然是真的准备拿五成的航运费来换人的。

    如果不是方进最后摆了他一道,私下里更换了法人。

    凉薄如他,那天是真的乱了阵脚,已经做好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准备,要拿航运费和六百万来换她安全。他并没有撒谎,也没有做局。

    但这也才是这起事件中最“恐怖”的地方。

    陈娜娜叹了口气。

    最后的最后,亦只能给予面前人善意的提醒:

    “迟雪,”她说,“对男人,尤其是对叶南生这样的男人,口头上的拒绝是不管用的。你要小心,他对你也会‘先礼后兵’。要小心暴风雨前的宁静。”

    *

    然而,这段小小的插曲。

    在此时心乱如麻的迟雪听来,却终究没有能够给她及时的警醒。

    她只一心还扑在自己心里、那个亟待成型的小小计划上。

    以至于直到次日结束大夜班,如往常般乘公交车回到诊所,才想起自己“48小时”的借住如今理应结束。不由又莫名怅然起来。

    “怎么小谢今天没送你?”

    结果一旁的老迟不知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是天生有戳人伤疤的技能在身。

    又随口一问:“他最近不都送你上班又送你回来的,怎么,吵架了啊?”

    “没吵架。”

    “看你那样子,”老迟打趣,“嘴上能挂油瓶了,还没吵。”

    “……爸。”

    “好好好、没吵没吵。”

    迟大宇笑着摆手。

    然而,等之后再简单问了女儿几句黄玉的情况,那点依稀的笑意,很快又隐没不见。

    迟大宇眉间攒起愁云。

    “说起来,麻仔的的头七也要到了,”他低声道,“我想着,他们……黄玉家里亲戚不多,要不叫附近邻居来吃个酒也行。也不用太隆重,就当送孩子一程,但她一直也没个准信,情况又时好时坏的。”

    迟雪清楚父亲是一片好心。

    只苦于毕竟明面上不是周家的亲戚熟人,做多说多,免不了被周围人说闲话。

    当即点点头,“那我明天再找机会跟她说说。或者回头问下那边的主治医生,看能不能到时把她接出来吃个饭,我——呃。”

    怎么回事。

    她脸色倏变。

    右手紧捂住莫名抽痛的心脏、身子却仍不受控制地一歪。险险扶住旁边药柜才勉强站稳。

    突如其来的情况,连迟大宇都被吓了一跳,忙放下手中活计过来扶她。

    然而一眨眼的功夫,等他过来问长问短,刚才的疼痛却又似乎是某种“障眼法”,转瞬没了。

    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

    迟大宇却还不放心,围着她旁边不住唠叨:“说你你又不听,那夜班头天白天上到第二天早上,一晚上没个安稳觉谁的,心脏能受得住吗?”

    “现在多少年轻人熬夜猝死的,你就按照人家排的班上,不要抢着上!知道没?”

    “快上去睡觉去!”

    说话间,便又一个劲摆手,赶她上去休息。

    迟雪只得灰溜溜上了楼。

    只不过途径阳台,又忍不住看向对面:那串风铃却没挂在外头。

    窗帘亦紧紧拉着,瞧着密不透光的。

    看来是没在家了。

    她想。

    但解凛很少一两天都看不见人——一天一夜都不回家,这是去哪了?

    临睡前,实在不放心,她甚至还打电话问了下大波浪。

    然而对方也说没毫无头绪。

    似乎这次行动十足机密、需要保密。

    为此,据说连一向对她“唯命是从”的薯片仔也没回消息。

    “不过,我想大概是去调查陈之华那个事去了吧。头儿对这个事还是很上心的。”

    大波浪最后推测:“具体的他也没跟我说,但八成是个‘体力活’,不然不会专门带上薯片仔。那傻……那家伙,从小到大就是体力过剩、爱打架。一个人能打五个。”

    “你的意思是他回北城了?”

    “有可能。”

    迟雪表情一黯。

    心说好歹是出远门呢。

    今天回北城,昨天——昨天那种情况,都一个字不跟她提?

    她躺在床上,因熬夜而亢奋过度的心脏,仍如抗议般一抽一抽地痛。

    却因心情落低,瞬间便没了说话的意头。

    沉默片刻。

    “……总之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