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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燃原以为那张照片能把贺以南吓跑。

    ……没想到,他低估了贺以南的胆量。

    贺以南不仅没被吓跑,甚至每天晚上要跑到他房间,守着他睡觉。

    陆燃没办法,只好开放了自己的被窝,晚上两个人抱在一起睡。

    陆燃也不知道贺以南是心太大,还是没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他尝试过半夜凑到贺以南耳边,阴恻恻地说:“我要杀你。”

    谁知道贺以南被他呼出来的气逗笑了,在他手心写字:【痒。】

    陆燃被气得牙痒。

    真是一点都不配合。

    陆燃:“你怎么回事?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你没看到那张照片吗?我可是拿刀对着你!”

    贺以南还是那副不在意的样子,根本没把他的话当回事,非但没有躲开陆燃,反倒托着肚子往陆燃怀里凑。

    搞得陆燃都有点抑郁了,他说的都是真的,贺以南老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陆燃托着贺以南的下巴,迫使他抬起脸,认真地说:“我没开玩笑,我真的会发疯的。以前我爸也这样,经常半夜拿着刀在我床边站着,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小时候差点被吓尿了……是真的,你别不信,我以后也会这样,因为这病大概率是遗传的。”

    “你不怕吗?真的不怕我半夜发疯拿刀砍你?”

    贺以南摇了摇头,旋即又把脑袋埋在他颈窝里,用手机戳戳戳:

    【我不怕。】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陪着你。】

    【除非你不要我了。】

    陆燃手扶在贺以南的肩头,着急得眼眶发红,“……谁会舍得不要你啊?我说的是危险啊!我这个病也不知道是轻是重,像定时炸弹,你别看我现在在和你说话,我现在头疼得厉害,嗡嗡响,像要裂开一样。你不怕,我怕啊……我怕下一次清醒过来,再也看不见你了。”

    贺以南被陆燃吓得呼吸微微凝滞片刻,倒不是被说怕了,反而担心地伸手过去探陆燃的额头,比划着问:【头很痛吗?我去给你找止痛药。】

    陆燃伸手拽住了贺以南的手臂,他五指紧缩,贺以南白皙的皮肤被他攥得泛红。

    “你听人说话不听重点?你听不懂人话吗?贺以南!”陆燃厉声喝道,“我叫你滚!滚远点!”

    这是几个月以来,陆燃第一次冲贺以南发火。

    这话一出,两个人都怔住了。

    贺以南抿起唇,倔强的摇摇头,眼睫却黯然低垂下去。

    陆燃粗喘了几口气,意识到自己竟然冲贺以南发火了,他赶紧拉过贺以南的手,看见贺以南手臂深红的指印,赶紧说:“我……”

    刚才陆燃脑海里的嗡鸣声突然变得刺耳,胸腔里烦躁的情绪一拥而上,根本无法控制。

    “我刚刚情绪失控了,我……怎么会这样?”

    陆燃哑声解释道,神情还有些恍惚。

    贺以南急忙摇摇头,比划手语。

    陆燃没看,他只望着自己的双手,颤抖着嗓音说:“你看,这回你该信我了吧?我真的控制不了自己,我真的疯了……这次是骂人,下次就是杀人……你真不怕吗?”

    贺以南凑近去抱紧了陆燃,摇摇头。

    “你是不是也疯了啊?”陆燃都有些无奈了,崩溃得快要笑出来:“你不要命了?不怕死?”

    贺以南还是摇头。

    陆燃感觉自己的肩头的衣料被贺以南的眼泪打湿。

    他喉头微动,手忽然被贺以南拉过去,五指被摆弄成一个握着刀的样子,抵在贺以南的心口处。

    “你什么意思。”陆燃冷声问。

    贺以南仰起脸,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比划道:

    【我知道你恨我。】

    【等孩子出世,你杀了我吧。】

    【是我的错。】

    “贺以南!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燃是真的发怒了,这次不是情绪失控,他是真真实实的发火了。

    陆燃将贺以南的手摁下去,捏起贺以南的下巴,低头猛力吻住了贺以南的唇畔,然后逐渐加深。

    贺以南被吻得快要喘不过气,舌尖尝到血腥的气味,想把陆燃推开,但陆燃偏不放,气愤地咬贺以南的唇瓣,以示警告。

    陆燃慢慢松开贺以南的唇,抵着贺以南的额头恶狠狠地说:“不许乱说话,知道吗?”

    贺以南细细喘着气,显然被他亲得晕头转向,顶着凌乱的额发点点头。

    陆燃帮贺以南理顺了头发,扶着贺以南的肚子,又忍不住亲了一下贺以南的眼睫,吻去他眼角的泪花。

    贺以南却是垂着眼眸,还是有点难过的样子。

    见贺以南心事重重,陆燃也心里郁闷。

    他想,如果没有那本日记,事情也许不会变得这么糟糕。

    他忘记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挺好的么。

    都怪那本日记。

    没事写什么日记啊,陆燃懊恼极了。

    想到了那本打搅他们平静生活的罪魁祸首,陆燃站起来,去书架上翻出那本日记本,哗啦啦几下,全都撕了。

    贺以南抬起脸看他,眸中惊愕。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想了,让它过去。”陆燃坐回床上,环抱着贺以南,“我说了,我不怪你。那本日记,你可以理解为,我是梦游时候写下来的,不作数的。”

    “还有,我爸就是个疯子,你真不用管他。他不止对你一个人这样,他对每个人都这样,我妈嫁给他也是倒了大霉。”

    陆燃说:“你知道我爸为什么在我妈死了之后变得那么疯吗?因为他找不到别个像我妈那么傻的人了。试问还有谁会像我妈这样,让他天天在家吃软饭,他不干活也不管他,还给他钱。我妈累死累活,自己打三份工作,换来一身病。

    后来在医院里我妈被病痛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时候,也没见我爸来看过她。我妈去了以后,我爸没钱花了,才突然发疯的。”

    “所以说啊。”陆燃皱着眉说,“这事要认真说起来,其实是我爸的错。哪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爸就是找个人甩锅,他只是找个理由,想要你的赔偿金……他其实一点都不爱我妈。”

    贺以南听得怔了,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凑近去抱了陆燃一下。

    陆燃苦涩地笑了,又说:“其实那时候我觉得我妈活得挺累的。你知道吗?那时候她住院,我晚上陪着她,我天天晚上看她在病床上辗转反侧,疼得喊救命,说她想死。我只能看着她,我没有办法,我怎么办……我也想替她疼啊。”

    陆燃皱着眉哽咽了一下。

    “所以,其实吧,我现在觉得,那样挺好的,至少我妈去世前不用再受那种折磨……”

    贺以南凑近去,心疼又笨拙地亲掉他脸颊的泪。

    陆燃忽然醒悟过来,躲开,用手在脸上胡乱摸了一把:“哎呀,眼睛突然涩得慌。”

    然后笑着揉了揉贺以南的脑袋,笑道:“所以说,真的不要想太多,真不好,尤其是大晚上的。”

    贺以南牵起一个浅浅的笑,抱着陆燃的手臂收紧了一些。

    -

    后来几天,贺以南陪陆燃去医院检查。

    医院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有好消息有坏消息。

    坏消息是,陆燃小时候因为受到刺激,确实有点精神问题。

    但因祸得福,陆燃大脑曾经创伤失忆,如今就算再回忆起往事,很多情绪都变得没那么偏激消极。

    也就是说,只有陆燃现在这个情况,是由于突然想起太多事情,大脑一时无法接受,才产生了急性短暂性的精神障碍。

    但是陆燃的症状非常轻微,只要保持心情愉悦,最快两周就能治愈。

    听了医生说的话,两人明白过来,陆燃的担忧是多余的,完全是虚惊一场。

    贺以南比陆燃还开心,拿着医生开的检查单反复查看,然后忽然想到什么,戳戳陆燃的唇角,又指指检查单上的“心情愉悦”四个字,示意陆燃要时刻保持心情愉悦。

    陆燃也开心,心里的石头落地了,幸好不是什么大病,只要能好起来就好。

    只不过,这几天他心悸有点厉害。

    他还是会有失去意识的状况,有的时候他明明在卧室里,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居然就到了厨房,手里还拿着刀。

    贺以南望着陆燃,伸手捋平他眉间的褶皱,似乎在想着该怎么让陆燃开心一点。

    于是两人又去了医院的产科做产检。

    这次贺以南做了四维彩超,报告单上面能清楚地看见宝宝,宝宝各方面都很健康,而且五官也长得端正,是一个非常漂亮可爱的小宝宝。

    贺以南很开心地指给陆燃看,比划道:【我们的宝宝好可爱,你快看看。】

    陆燃拿过去看了,脑海里却还是有点嗡嗡响,不停地冒出疑虑,他刚才忘记问医生,假如在他恢复之前,不小心拿刀把贺以南砍了怎么办?那岂不是一尸两命?

    如果某天醒来时发现自己拿着刀坐在警察局,那又该怎么办?

    陆燃越想越烦躁,头痛欲裂。

    然而,贺以南好像能读懂他的心事,忽然伸手捋平他眉间的褶皱,然后轻轻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这一下子,就好像被施展了什么魔法一样,陆燃感觉眼前灰暗的世界忽然明亮起来,那些消极负面的情绪,像潮水般退去。

    像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

    陆燃以前都没发现,原来快乐那么简单。

    陆燃嘴角抑制不住上扬。

    贺以南居然主动亲他嘴了?

    是主动的!

    他的小男朋友居然主动亲他嘴了。

    是又香又软的亲亲啊。

    陆燃心里有个小人激动得在跳舞,而且还有点上瘾。

    但他面上不显,把脸凑过去,平淡地说:“再来一个。”

    贺以南怔了一下,脸蛋迅速染上绯红,垂着眼睫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