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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大明,建昌卫。

    一场暴雨过后,接下来是延绵细雨。

    嘎吱嘎吱……

    车轴在泥泞的山地中翻滚的声音在回荡,军夫用手中的长鞭抽打着拉车的牛和马,远处,一些大明夜不收探子正在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大明护送粮饷的车队正在崎区的山路中蜿蜒,此地自古就多夷族蛮族,其族民风彪悍,善登山爬树,腰间佩刀,蒙元时期,蒙古人也只是对这里拉拢上层,并未完全统治这里的夷族。

    卫所在邛都,面前便是邛海,若不是山路难行,夷民凶悍,倒的确是一处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

    车队越有上百辆牛车驴车,车上押送着粮草,辎重。

    在车队正中间,是数辆铁制的运送银两宝钞的运钞车,车辆沉重,直接将那拉车的马压的呼哧呼哧狂喘。

    几个明军士卒,因为被雨淋的扫兴,靠在运钞车旁边窃窃私语,这些普通明军士卒,大多是当年明玉珍的“大夏”降军,要么是陈友谅大汉降军,多是南人。

    只所以这样,是因云贵等地夏日炎热,酷暑难耐,北人来了多受不了南方的瘴气和酷暑,瘟病颇多。

    一个老卒贼眉鼠眼地伸手摸了摸那运钞车铁皮,左右看了看,耸拉着肩膀骂道:“他龟儿子的,老子们提着脑壳翻山越岭,走了数百里从重庆府过来,一个铜板儿都见不着,全便宜建昌卫的蒙古鞑子了!”

    大明不仅收留了许多割据豪强的部队,还大量接收了北元的蒙古降兵,朱元章便将这些蒙古降兵安置在云南,贵州,四川等地的卫所。

    他们拖儿带女,拖家带口,为大明驻守云贵川的山川险要之地。

    另外一个士卒贪婪地眯着眼看了看那运钞车中间的缝隙,似乎看到了里边儿的银元,吞了口口水道:“哎,你们说这里头到底有好多银子?”

    那老卒冷哼一声,说道:“有再多银子也跟你没关系,你个灾贼,莫乱摸,等会遭佥事看到,把你手杆砍断!”

    那年轻士卒还想要嘴硬,骂道:“怕个鸟!”

    “胆大骑龙骑虎,胆小骑尼玛个抱鸡母!”

    “二天老子升了官儿,当了百户千户,老子带你们做大做强……”

    “你就做什么!?”

    这年轻士卒话还没说完,就见身后一个高大身影,骑坐在高头大马上,身影冷冷地显现出来,那年轻士卒一惊,手中武器都落在地上,就地跪倒连忙求饶。

    来人面色凶悍,脸上还有刀疤,络腮胡。

    他一双眼眸精光四射,不同于面貌的粗犷,却透露着一丝狡黠。

    俞通渊,大明虢国公俞通海,大明南安侯俞通源之弟,大明河间郡公俞廷玉之子。

    早年前,曾经和哥哥俞通源一道,追随在廖永忠帐下南征北战,尤其是在征讨四川时立下大功,曾驻扎贵州龙场,在龙场屯田分兵,修建卫所。

    后来因为和廖永忠走的太近,在廖永忠做罪赐死后,屡遭告戒。

    自知若是在天子眼前,早晚会丢了性命的他,就选择了跟着傅友德等人来征西大军之中继续征战立功。

    此刻,俞通渊正奉命押送金银粮饷,给建昌卫送补给。

    这次的补给是大明银元和宝钞,粮饷,因为要在建昌卫建立大明皇家银行,运送了较多银元,用来撑起银行的金库。

    事关重大,俞通渊亲自出马。

    “掌嘴二十!”

    俞通渊冷哼道,那年轻士卒不敢吱声,狠狠地扇起了自己巴掌,扇的啪啪作响,声音极大,下手机极重,只因他若是不自己下狠手,就会有别人帮他。

    他们俞家也算是满门公侯,不过因为廖永忠的事情,他自己受到了极大牵连。

    廖永忠本是楚国公廖永安之弟,素有才智,且文武双全,多次为大明立下不世战功,当年朱元章曾经亲自给他写了一块儿牌匾“功超群将,智迈雄师”悬于家门外,声威无双,一度做到了右丞相。

    他最出名的一件事,自然是去除州接韩林儿时,韩林儿的船“凑巧”翻船,为朱元章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

    可是廖永忠并不收敛,反而处处仗着自己做了这件事有功,不仅和杨宪勾结,还越级使用元朝皇帝才能用的龙床等缴获的赃物,最后被人告发赐死。

    其实,大明的公侯们,各个家里都有些前元皇帝宫里的宝贝……

    从那时起,俞通渊和哥哥俞通源便小心翼翼,夹起尾巴做人,一直不敢太过猖狂。

    这并非玩笑,如今他们这些大明公侯身边,都有洪武皇帝安插的谍子,搞不好那天就暴卒,此事俞通渊心知肚明。

    如今他对建功立业毫无兴趣,只想为子孙后代攒下点良田和金银。

    他瞧了瞧周围,见山林中影影绰绰,似乎有伏军,而且前方的夜不收探马已经吹响了口中鸣镝,俞通渊不由眸子一皱,喝道:“鸣金整队,有埋伏!”

    这次来是建立大明皇家银行的,事关重大,马虎不得!

    大明士卒们并未大惊失色,只是有些许慌乱,几个老卒甚至有些兴奋,这些士卒经过元末和明初二十多年战斗,早已身经百战,老卒带新兵,有条不紊地将粮车结成车阵,以火铳对准外面,准备迎敌。

    周遭山林中准备抢劫粮车的夷民见已暴露,嗷呜嗷呜呼喊着,手持大刀,还有的手持着竹枪,从周遭站起身来,他们也有弓箭,但制作不如蒙古弓射程不远,较为落后,也射不穿明军的甲胃。

    埋伏的蛮民人数足有两千多人,彼此嗷呜呐喊,呼啦啦狂啸着从周围冲了过来。

    明军小校连忙指挥火铳兵检查火铳,可是,因为下雨,火铳受潮,并不能打响。

    大明的西南卫所,多年来一直保守火药受潮的影响,火铳常常不能打出弹丸。

    但俞通渊并不慌张,明军除了火铳,还有连弩,弓箭,经过多年互相融合学习,如今明军中的神箭手也不少,蒙古弓堪称是当世顶级弓箭,而大明将蒙古人的犀利弓箭和战术也学了过来。

    俞通渊自己就是一名神箭手,他拿出马背上的长弓,瞄准当先一名夷民头人,一箭射去,嗖地一声,那蛮民直接被射倒,随后明军中的弓箭手纷纷拔箭射击起来……

    似这帮场景,在大明各处随时可见。

    但大明的明军们,却因为朱雄英的缘故,和以前有了一些不同。

    嗖!

    一支夷民的箭失射在了先前那想要做大做强,再创辉煌的明军小卒胸口,他大喊一声,本以为死定了。

    谁知他摸了摸胸口。

    只,只是衣衫破了?

    这些云贵川的明军,因为这个时代的交通缘故,还没能享受到新式明军军装。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自己改造。

    俞通渊手下的一百多名亲卫,都换装了新式军装,以陶瓷片和铁甲做内衬,防护性能强,也美观好看。

    而这位川军小卒,因为不岔,便自己搞了块儿陶瓷片,缝补在自己胸口,咱当不成亲兵,但是可以自己搞身甲来穿!

    没成想真有用,陶瓷片即便是碎了,还有很强的防护能力。

    “老子没死,这个陶片真的有用!”

    明军小卒哈哈大笑,兴奋地喊道。

    他身边那之前贼眉鼠眼的川军老卒,则是持着一把蒙古弓,瞄准冲来劫粮饷的夷民,一箭射穿一个手持大刀的蛮子,骂道:“你个哈宝儿,莫扯火闪了,这些蛮子来劫粮饷,简直是茅司坎头找屎,送上门来的军功,手脚快点,要想换身撑展甲胃,就看这些蛮子咯!”

    正说间,周围的蛮民已经被明军的箭失射的死伤惨重,顶不住开始疯狂逃窜起来。

    正规军和普通人的区别就在于,正规军的心理素质更强,不会因为一时的战场得失心态崩溃,而夷民虽然悍勇,面对这么高的战损比也吓破了胆。

    大明建国之初,士卒的战斗素养十分高,他们历经元末大战,群雄割据混战,尤其是底层的老兵油子,见蛮民败退,俞通渊大喝外围步兵追敌,建昌卫周围因为山路难行,没有大批元军,也不怕被大股元军埋伏,因为蛮民们和明军的正规军野战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明军的外围步兵们手持刀枪,如狼似虎地冲上去割首级抢功,还有的准备去抓活的,因功劳更大。

    那个川军小卒跑得慢了,气的跌脚,忙跟了上去。

    俞通渊却带着本部数百亲卫,仍旧周密地拱卫在粮饷车旁,他眯了眯眼,看向远处,这次来袭击粮饷的绝非巧合,怕是有人想要对大明的皇家银行打主意,因为建昌卫将会建立一座周围最大的大明皇家银行,周遭许多军屯驿站的粮饷都在此处支取。

    只是,俞通渊并不清楚,这帮夷民,是不认大明的银元,想要打击大明的银元货币政策,还是单纯的想要抢劫一把……

    如果是前者,那这就很可怕了。

    俞通渊更倾向于后者。

    如今建昌卫等这些卫所十分受到重视,兵部传来消息,还要从江南选派一些生员,国子监监生,来这里候补官身,帮助建昌卫建立银行和屯田丈量土地做黄策鱼鳞册。

    另外就是大明从江西和广东的许多移民,要迁徙过来,分田地,修官道。

    大明各地,都在改变。

    大争之世,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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