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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好他们就在冥府,调用信鸦格外容易。云错本身就有云琰亲自认定的九洲少仙主的特权——他不论走到哪里,别人都自觉地按照少仙主品级来看他的,所以这次调用,不费吹灰之力。

    云错听见了雪怀和判官笔的对话,挣扎着要起来,亲自调查这件事,被雪怀轻飘飘弹了一个催眠法术。

    潮水般的困倦涌来,云错运气清心,有些焦急地对抗着雪怀的法术,却被雪怀一只手轻轻按住了。

    雪怀俯身在他耳边说:“好好养伤,乖乖的。我在这里,不会走远。有什么事都等你伤好了再说。”

    听了他后半句话,云错方才安心闭上眼,任由自己陷入沉沉睡梦中。

    上回雪怀借用信鸦,调查了他母亲慕容宓死亡一事,这次再召一次,他清楚地记得冥府信鸦的规矩。

    这些凡间提刑司所化的神灵拍着乌黑的翅羽,嘎嘎叫着互相走动,形成一片黑色的海洋。那阴森冷酷的声音仿佛贯入了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熟客熟客,雪怀少主,行有行规,门有门规,废话不多说,您请。”

    冥府信鸦不可擅动。

    它们洞察六道一切真相,却并不是任何情况都能够吐露真相。它们重在“搜证”,而不在“揭露”。

    如果当初雪怀不曾怀疑柳氏和慕容宓的死有关系,它们就不会去雪怀母亲的棺椁中查证;换言之,如果雪怀事先没有往这方面想过,那信鸦也无从查起。

    它们用于搜集证据链,验证已有的猜想,却不能为他提供新的情报。

    雪怀直接了当地问道:“有人要杀我,是吗?”

    信鸦嘎嘎叫道:“是的,雪少主,你终于发现了。如果上次你是叫我们帮你查那枚箭头的事情,而不是叫云少主的话,今天的事情说不定就不会发生了。”

    雪怀这才想起来,他当初捡到那枚箭头后,怕云错担心,故而没告诉他自己的猜想,只是让他去帮忙查一查。

    后面他们紧跟着就吵了架,想必云错自己都忘了这回事。

    雪怀不动声色,斟酌片刻后,继续问道:“这三次,是同一个人要杀我吗?”

    信鸦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幸灾乐祸:“是的,雪少主——”

    它半句话没说完,瞬间淹没在了一道锋利的獠牙中。饕餮鬼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亮出爪子,凶光毕露,吧唧吧唧地把正在说话的那只信鸦给吞进了肚子里。

    “啊!来饕餮了!来饕餮了!还是一只饕餮鬼!杀鸟了啊啊啊啊啊!”

    信鸦群瞬间炸开了锅,纷纷大叫乱飞着。

    雪怀伸手把饕餮鬼抱在怀里,安抚性地摸了摸它的头,轻轻咳嗽一声。

    信鸦群瞬间寂静下来,几百双乌溜溜的豆子眼盯着他看。

    雪怀说:“请继续吧。我想问,凶手是谁?”

    一只年迈的信鸦伸了伸爪子:“雪少主,您这个问题超出了我们可以回答的范畴,恕我们不能回答。”

    雪怀决定换种方式问它们:“那个人是我平常周围的人吗?”

    信鸦这次很快回答了:“是。”

    雪怀微微一怔。

    整个范围缩小了不少。

    雪怀问道:“暗恋云错的某个人之一?跟我争过药修第一的那个同班同学?他们好像不至于跟我有这么大的仇吧?”

    那信鸦摇了摇它覆满羽绒的头,叹气道:“何必呢,雪少主,你现在已经在乱猜了,就算你将身边所有人的名字一个一个地试过去,想要套我们的话,也是没用的。”

    心思被看破,雪怀没说话。

    他默默地想着:“谁会这么恨我,非要杀了我不可呢?”

    他皱起眉毛,换了个问题:“柳氏和雪何呢?他们死透了没有?”

    老乌鸦毕恭毕敬:“死透了,雪少主。”

    雪怀又道:“那柳氏的旁支……”

    “这个你放心,雪少主,柳氏一脉依附于情爱,并无互相帮扶的惯例,而且你所想的那个女人,早在嫁入冬洲之际就和娘家关系断得差不多了。她上次被你赶回娘家,反而备受屈辱。”信鸦道。

    雪怀这一世人际关系单纯,他想不到自己还能招惹怎样的仇家。

    最麻烦的是,这一世不比前世,这一世他和云错在一起了,暗地里树敌不知何人;同样的,这一世他来了慕容山门修行,亦有可能是慕容金川从前闯荡江湖的旧恨,甚而有可能是雪宗生意上的对手……千丝万缕,似是而非,因为一切都和上辈子不一样了,雪怀自己也无法分辨。

    就在他分神思虑的当口,那老信鸦却突然动了动——构成它身躯的黑烟虚无缥缈地飘动了一下,连带着它身后所有的信鸦都融为了一体。

    上百只信鸦融合了,化成一只稍微大一些的、单独的信鸦,抬起眼睛瞅着雪怀,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雪怀垂眼看着它,忽而感到有几分熟悉:“你……”

    “是,雪少主,上次我们也是俱为一体,就这样给您回报的情况。”它歪了歪脑袋,“我许诺给您一次机会,可以回答您能力范围之外的一个问题——知无不言,您现在要用掉这个机会吗?”

    “……”雪怀垂眸思索了片刻,犹豫了很久.

    他轻声询问道:“如果我现在问你们那个人是谁,你们也可以告诉我吗?”

    “可以,但是仅限于此人出生时的姓名。至于他现在的身份,或是他曾有的身份、动机等,我们无法回答。”信鸦说。“我们的回答,也仅仅是给您的回答而已。一个标准答案,并不能给出任何解释。”

    雪怀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件事:“也就是说,如果这个人乔装打扮或者更名易姓,我也非常有可能仍然不知道他是谁,是这个意思吗?你给我报出他的原本姓名,而我如果无法查到他是谁的话,你报任何人的名字给我都是一样的效果?”

    “是这样的。”信鸦拍拍翅膀,对他鞠了一躬。